意识昏沉中，好像有人在为她渡气。

裴珏的声音时大时小出现在耳边，不停唤着“莺莺，莺莺……”。

明霜想要应答，忽又想起，那不是叫她，他在叫苏南音。

明霜做了梦。

她梦到去年冬天去抓嫌犯时，那嫌犯慌不择路跳进了荷塘里。

她当时追红了眼，牙一咬也跟着跳了下去。

发现那水比想象的深的多时已经来不及了。

是裴珏将她救起来的，他当时那样紧张，紧搂着她，红了眼骂她：“你不要命了吗？”

可一转眼，他又变了副面孔，冷漠厌弃尽在眼底。

一次次将她按进水中，声音冷得刺骨：“你好好在冷水中清醒清醒！”

明霜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裴珏从窗前转过身来，看向她时，神色晦暗不明。

隔了片刻，才说：“昨天的事，是我思虑不周，忘了你不会水。”

“今后不要再为难南音，你心里所求之事……我会想办法，让你在府中有一席之地。”

顺着裴珏的目光，明霜看到了自己枕边的纸条。

那是前两日随信一起送来的，外祖父在寺里求的一张签纸。

签文很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上上签。

明霜放在枕头下，不料被裴珏看了去。

“世子误会了。”明霜冷冷道：“那是为我未来夫君所求。”

裴珏像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未来夫君？”

“关于婚娶之事，我想我前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裴珏声音冷然。

他睨着明霜：“你可知道，要做世子妃，不仅需要家世背景，还需要才情名声，这其中哪一样你能符合？”

明霜不想再解释，只道：“之前送给世子的玉佩，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要回来。”

父亲临终时将一枚玉佩交到她手里，让她有了心仪的郎君时送作定情之物。

在裴珏说要娶她的那晚，她将玉佩送给了他。

裴珏似也想起那一幕，神情微怔。

正要说话，门被推开，苏南音站在门口，微笑道：“可是那块白色和田玉？那天我看着喜欢，随口说了句，裴哥哥就送给我把玩了。早知是明姑娘的，我就不开口了。”

明霜指甲掐进了肉里。

“还给我！”

“我放在府里了，不如你跟我去府中取，我也想设宴专程给明姑娘为从前的误会道个歉呢，虽然以前的事是马夫之错，毕竟也是我管教不严。”

明霜根本不信苏南音这番所谓道歉鬼话，可她急着要回父亲的东西，二话不说，跟着苏南音去了她府上。

刚一进府，苏南音就命人将厚重的府门关上。

明霜蹙眉，“把东西给我，我就走。”

苏南音唇角勾起抹笑，拍拍手：“把威武大将军带出来！”

随着一阵犬吠，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狼犬，被牵了出来。

那狼犬双目猩红，口中涎水不断垂落，足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才堪堪扯住套在他脖子上的铁链。

明霜只看一眼，便觉血冲上脑门。

父亲那只素来珍藏的玉佩，此时正挂在狗脖子上。

苏南音笑道：“如此劣质玉佩也敢送给世子，也不怕污了他的眼，连我家威武大将军都不稀罕戴。想要，就自己去跟它讨回来吧！”

一声令下，侍卫们松开狗链。

一人在旁吹响口哨，狼犬狂吠着向明霜冲来。

明霜闪身避过，要抽刀时，才想起刚才进府时，苏南音以尚书府中不可佩戴兵械为由将她的佩刀扣在了门房。

一阵剧痛，狼犬将她腿上撕咬下一块。

明霜忍痛狠狠一脚将其踹开，狼犬嚎叫一声，又在口哨驱使下再次扑来。

半个时辰过去，明霜全身被撕咬的伤口无数。

最终她瞅准机会，搬起一块大石头，用尽全力朝狼犬砸去。

石头的尖端刺穿了狼犬的喉咙。

在狼犬的哀鸣中，明霜扯下玉佩，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苏南音。

苏南音看了眼地上死去的狗，轻嗤一声：“无趣！”

站起身在侍卫们的拥护中离去。

明霜浑身是伤，血人般一步一挪往外走去。

走到门房时，听尚书府下人们正兴高采烈地谈论。

“小姐真的要嫁给西平王世子了？”

“那还能假？今天我在老爷书房外偷听到的，再过三天，裴世子就要来送聘礼了……”

手心一阵刺痛，明霜低头，攥在手中的玉佩此刻突然碎成了碎片。

明霜死死攥着这些碎片，蓦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