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苏南音派人来请裴珏一起去猎场观赏打猎。

这种观赏性的狩猎，其实是在近郊圈出一块地来，放入一些捕获的现成的猎物进去，让猎手们射下，给贵人们看个乐子。

裴珏兴致缺缺，频频走神，好几次苏南音跟他说话都没听到。

之前裴家下聘礼轰动全城，苏南音本想借这次出来的机会在京城贵女圈炫耀一番。

可众目睽睽之下，裴珏这样冷淡，这让她很有些下不来台。

苏南音迁怒于围猎效果不好，蹙眉招人来问：“怎么尽是些山鸡野兔，谁爱看这些？就没有什么猛兽吗？”

下人得了命令，不多会儿后，只听一声嘹亮的嗥叫，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豹被放入场内。

刚一放开铁链，就咬死了场内的大片猎物。

顿时引起围场外一片惊叫声，苏南音也就势躲进裴珏怀里：“裴哥哥，这黑豹也太凶残了，场上的猎手能猎住它吗？”

裴珏终于被黑豹吸引了些注意力，凝视看去。

场上猎手们纷纷向猎豹射箭，都被黑豹躲了过去，偶尔几只羽箭碰到，也只伤点皮毛，反而惹得黑豹暴起，连连扑倒了好几名猎手，一时间场上血腥一片。

忽然黑豹冲着裴珏苏南音所坐方向扑来，在众人惊呼声中，裴珏下意识拿出弓弩朝黑豹射去，正中黑豹咽喉，黑豹倒下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没了气息。

裴珏这一举引得周围一片喝彩，恭维声不断。

就连几名猎手也走了过来，请求看看可以将如此凶猛的黑豹一击毙命的武器。

“世子这弩真是上等好的弓弩！对付这种体型庞大的野兽，寻常弓弩怕是得十几箭才能伤到，世子这把，只要射的准，可一击毙命！不知世子这把弩是什么人为您锻造的？”

裴珏整个人却仿佛被定格住。

从他射出那一箭起，黑豹倒地毙命的景象，就不断与明霜捂着胸口倒地的情形不断在脑中闪现重叠。

而猎手的话，又与记忆中明霜的声音不断重合。

“这只我亲手做的弓弩送给世子，它连最凶猛的猛兽都能一击毙命。世子随身带着它，万一再次遇刺可以保命。”

那时他是不以为然的，认为明霜为了夸大自己送他礼物的贵重，刻意说了这些话。

而现在，他亲眼所见。

裴珏握着弩的手不停颤抖，他压着声音，极力想保持平稳，问猎手：“猛兽能一击毙命，那……人呢？”

“那自然是……”

没等猎手说完后，裴珏霍然起身，跌跌撞撞快步向外走去。

他不敢听那最后几个字。

仿佛只要没听见，便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一路纵马穿过长街，在经过一处药铺时又猛然勒马停下。

他曾在这家药铺门口看到过明霜，那时他装作没看见她，让人去为苏南音包下整间药铺的药材。

“那天，那个姑娘在你这买的治什么的药？”

掌柜对那天的情形记忆犹新，后来也知道包下全部药材的是裴珏府上的人，面对裴珏的询问，据实已告。

掌柜感叹：“我看过那姑娘的药方，用药很重。她说心脉曾被剑伤过，才患上了这心疾。是药三分毒，用这样重的药压着，恐怕以后也是难长寿的。”

从药铺出来，裴珏整个人恍恍惚惚。

他当时只顾给苏南音出气，却不晓得那是明霜救命的药，那晚看她在床上躺着，他还当她是在跟他赌气。

回到府中，裴珏将自己关进了房间，灌了个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中，裴珏做了个梦。

梦中的明霜还是初见时的样子，骑在马上笑意盈盈，神采飞扬。

一转眼，她脸上的笑容不见，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而自己手持弓弩向她连射数箭。

明霜最后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波无澜，说：“裴珏，永别了。”

“不！莺莺——”裴珏大叫一声，猛然坐起。

黄色烛光中，苏南音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含羞笑道：“裴哥哥，我在呢。”

“你怎么在这儿？”裴珏猛然抽出手。

“裴哥哥你今天突然离场，我心里放心不下……”

“你回去吧，我没事。”裴珏心烦意乱，口气生硬。

不知为什么，看到苏南音让他心中格外烦躁。

苏南音慢慢红了眼，“裴哥哥可是怪我今天约你去看围猎……”

“世子！有明霜姑娘的消息……”侍卫忽然推门进来。

裴珏一把推开苏南音，跳下床去：“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