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坐在马车中,从车窗看出去。
汴京城依然是那个汴京,街道、树木,就连两旁的商铺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对于再次回到这里的她来说,却仿若隔世。
当初在城门外,她被裴珏一箭射穿胸口,本是必死无疑。
她躺在雨水中,浑身冰冷,眼睛已经模糊看不清。
一队人马呼啸而至,在看到血泊中的她时,勒马停了下来。
有人走到她身旁,蹲下身。
明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轮廓。
她想起远在南边的外公,自己死在这里了,他也不能知道,怕是要四处寻她;
也想到明日要来迎娶她的那个有婚约的男人,自己失约了,也总要叫他知道不是故意的。
明霜挣扎着抓住蹲在面前那人的衣角,想求他进城后,为自己带个信。
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话来,一口鲜血喷出,她失去了意识。
明霜没想到,自己再醒来时,竟已经在江南了。
眼前是外祖父热泪盈眶的脸,还有几个面生的面孔。
外祖父告诉她,她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再不醒来,他们都以为没希望了。
后来,明霜从外祖父陆陆续续的叙述中,才知道,原来当初在城门外遇见的男人,正是跟她有婚约的叶凌。
叶凌带人连夜赶路,想要第二天去城里接明霜回江南。
没想到在城门外遇到,叶凌那时并不认识明霜,只是看人倒在血泊里,好心上去询问。
明霜挣扎间从身上掉出了一张纸信纸和半块玉佩。
那信正是当初叶凌写给明霜“愿求娶”的信,而那玉佩也是叶凌在明霜外祖父那看到过的同样款式。
叶凌将明霜带回了家。
叶家人仁厚,不仅没有因此嫌弃明霜,还拿出了家中珍藏的一颗保命药给明霜服下,再加上外祖父医术高明,每天为明霜施针灌药,这才将明霜一条命险险救了回来。
“霜儿,快来见过你婆母。”外祖父道。
“婆母?”明霜愣着。
叶母从外祖父身后走出,笑眯眯地看着明霜。
原来叶凌军务繁忙,在送明霜回来的第二天便又匆匆赶往北方军队。
但两家都已经过定,相互交换过聘礼和嫁妆,只差最后的拜堂。
叶家已经将明霜当成自家人,明霜这些日子昏迷中,叶母担心外祖父家没有人手照顾她,直接接到了自家悉心照料。
明霜也是这时才知道,叶家原来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将门叶氏。
明霜小时候,叶老将军大战北匈奴是家喻户晓的事,而她从小也特别崇拜大英雄叶老将军。
只是早年间,叶老将军卷入一起冤案,叶家被罚南下,远离京城。
后来,虽然平反,但叶老将军厌倦了朝堂里党朋之争,决意不再出仕,也不肯回京。
几十年过去,叶家一直非常低调的在江南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叶老将军早些时候已经去世,叶凌是他的孙子。
外祖父一次行医中救了生了重病的叶凌,叶家上下感激不尽,两家来往多起来,后来便有了婚约之说。
叶家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当下就欢欢喜喜准备起了婚礼。
本想等明霜身体好起来后拜堂成亲,可是北方形势突变,叶凌第二日便奔赴战场。
明霜虽然醒来,但身体非常虚弱,还得细细调养。
叶夫人执意留她在叶家住下,自己带着两个丫鬟亲自照料。
明霜母亲去世的早,她其实没有体会过什么母爱,在叶夫人这儿,让她有了一种被母亲呵护的感觉。
明霜暗自下定决心,等自己好起来,会将叶夫人当亲生母亲一样侍奉。
至于叶凌,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想来在这样家庭成长起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吧。
明霜想着,等他回来,自己会用心同他过日子。
只是北方的战况并不乐观。
这些年的太平,让朝廷懈怠,重文轻武,以至于战火突起时,毫无应对之法,亦无良将可用。
叶凌没有借助祖辈的荫蔽,从一个小小百夫长做起,一直待在冲锋的最前线。
这让叶家人和明霜都很担心他的安危。
北方的战况起起伏伏,明霜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这期间,她和叶凌偶有通过几封信,多是明霜写家里人的状况,让他放心。
明霜也学着裁剪布料,为他亲手缝制了衣物,托人送去。
只是近几个月来,叶凌突然断了来信。
再后来,传来北方大捷,一位年轻将领率大军全面击退匈奴的消息。
一时间,全国振奋。
而同一时间,一辆从京城来的马车停在了叶府,带来了圣旨,宣明霜进京。
明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忐忑不安中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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