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眼明手快,一把拿起放在桌上的刀。
“莺莺,是我。”裴珏隔着几步远站在窗下。
自从上次大殿上那一次后,明霜就再没见过裴珏,听人说他被西平王关在府里了。
没想到今天这种日子,他竟然跑了出来,还跑到她的卧房里来了。
“裴珏,你想干什么?”明霜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裴珏看她防备的样子,不由苦笑。
自从听说她大婚的日子后,他在府里绝食三天,才引得裴夫人心软,叫了个大夫来给他诊脉,他趁机从府里溜了出来,又在这宅子外徘徊很久,才找到机会来见她一面。
清晨的微光下,明霜一身红嫁衣,明眸皓齿,艳若桃李,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裴珏梦中幻想过的情景。
这一年里,他醉生梦死,就为了在梦中能见一见她。
裴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明霜说出要娶她的那一刻,是动了真心。
可就如苏南音所说,他是个懦夫。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和明霜的身份地位如此的不匹配。
他们的缘起是他要戏弄她,可设局的人却以身入了局。
裴珏从小见惯了身边人,那些皇族贵戚们冷漠荒唐的样子,哪怕身边妻妾环绕,却无一人敢付真心。
他也不敢,不敢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交付在另一个人手里,怕自己从此就有了牵制。
所以,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爱上明霜,他只是利用她,戏耍他。
他刻意疏远她,任由他人诋毁她,一次次将她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最终,他失去了她。
那时候,他才知道,比有了牵制更可怕的是内心巨大的空洞。
人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
裴珏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眼睁睁看着明霜眼里温柔的目光,在看到他之后冷却下来,甚至带着厌弃。
裴珏心里一阵针刺般的痛。
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不好受,就如同他被打了一百鞭后,才能真正感同身受,被鞭笞是那样疼。
“莺莺”裴珏赶在明霜叫人之前开口,嗓音暗哑:“别担心。我只看看你就走。我不会影响你……嫁人。”
裴珏艰难地说完这两个字,只觉满嘴苦涩。
“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从前不敢认,后来不愿认。我骗自己,仿佛只要不认错,那些伤你的事情就从没发生。我也就,不会失去你。”
“莺莺,我是如此胆怯卑劣的人,我的确不配得到你的爱。”
“我做错太多,伤你太重,不敢祈求你的原谅。”裴珏将一只精美的匣子放在桌上,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这是送你的新婚贺礼。愿你从此之后,平安顺遂,幸福绵长。”
说完裴珏快步走出房间,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明霜就会后悔,怕自己会不管不顾地要将她带走。
一直走出很远,裴珏才慢慢停了下来,他抬头仰望天空,明明没有下雨,可为什么在自己脸上摸到了满脸的水。
明霜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尊比手掌还要长的翡翠雕像,成色世间罕有,雕工栩栩如生,而那雕的人……是她。
记忆一下回到了和裴珏初见那天,她穿着雕像上同样的衣服,腰间配刀。
为了帮他取药,她差点从悬崖摔落,后来一身狼狈地将草药拿去给他。
那即使受伤也姿态优雅的贵公子看见她的模样愣了一下,继而摇头叹道:“傻子。”
她看到他手里捏着的一个粗糙木雕,问:“这雕的是我吗?能送给我吗?”
裴珏抬手就扔掉了那木雕,说:“以后我雕个更好的送你。”
隔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将当年许诺的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明霜合上匣子,叫了人来,静静道:“把东西退回西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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