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为我新请了个女夫子。

她说她来自新时代，来自一个人人生而平等的世界。

她还说，像我娘亲那样的人，都是依附男人的封建糟粕。

我讨厌她这样说我娘亲，于是跑去告诉爹爹，想让他给我换个夫子。

可是爹爹却不在乎道：

“夫子说的有错吗？你母亲不就是靠我养着，没有我，她能算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她嫉妒了夫子的聪慧，故意让你来找我赶走夫子？”

爹爹离开后，我愣愣回过头，发现娘亲就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

这一晚，娘亲难得的来到我的房里。

她拍着我的肩，和我聊起妇女解放，讲起德先生和赛先生。

我听不懂，问她：“娘亲，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呀？”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笑得释然。

“因为啊，娘亲要回家了，回到那年朝阳正起，烈焰正当时。”

……

崔夫子又教我新东西了。

这次她怂恿我去烧了祖母的书，告诉我这叫焚书坑儒，对我们家的思想有益处。

可是火把太重了，我举不动，差点把祖母一起烧了。

崔夫子却笑嘻嘻的说，这叫火葬，她们那里可流行了。

娘亲知道后，很生气的去找夫子质问：“你都教了黎儿什么东西！”

崔夫子却叉着腰，理直气壮道：

“裴哥哥请我来当夫子，自然是相信我的教育方法，你这种封建王朝下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

娘亲置若罔闻，牵着我，将她的东西摔到家门口。

“你给我出去，黎儿不需要你这样的夫子。”

崔夫子登时急得跳脚。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的才情和智慧得裴哥哥赏识！”

“我告诉你，别拿你们那一套后宅东西来对付我，我可是来自新时代的女子，和你这种封建糟粕可不一样！”

娘亲忽然攥紧了手，问她：“哦？那你来自哪一年？”

崔夫子总是咋咋呼呼，声音尖锐：

“说出来怕吓死你个千年前的老古董，我可是来自2026年！”

我紧张的看向娘亲，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可她没有，反倒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

“是吗？2026啊，挺好的。”

“可你这样教黎儿，我决不允……”

娘亲没说完，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给我住嘴！”

我猛地回过头，是爹爹。

崔夫子忙跑到他身后，冲娘亲扮了个鬼脸。

这个夫子奇怪的很，明明是来教导我的，可每天总想着去接近爹爹。

偏偏爹爹还觉得她有意思极了。

爹爹睨着地上的包袱，冷声质问娘亲：

“江淑敏，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连我的人，你都敢赶出去了？”

娘亲讶异的抬起眼，目光似有些哀恸。

“你的人？我作为主母，竟不知夫子何时成了你的人？”

崔夫子涨红了脸，忙打岔：

“老女人，你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呢，我和裴哥哥是无产雇佣关系，你懂不懂？”

爹爹没有否认，反倒是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让她先行离去。

崔夫子哼了声，大大咧咧的踏着太空步走了。

我从前觉得这样很酷，可是娘亲说这样一点也不端正，我便再也没学过了。

空气里悬着难挨的平静。

我小心翼翼观察着娘亲的表情。

只见她深吸了口气，仍然试图和爹爹讲道理。

“你看见了，崔南天这样的人只会教坏黎儿，能不能换个夫子？”

爹爹收回视线，看向娘亲的眼神冷冰冰的。

“江淑敏，你又在嫉妒吧？”

“崔夫子的思想比你先进的多，甚至还能知道很多我不曾涉及的东西。”

“所以，她绝对不能走，我信她能教导好黎儿，你非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他说完，往崔夫子的方向走。

娘亲低垂着头，忽然出声：

“究竟是为了黎儿，还是你自己想留下她？”

爹爹脚步猛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