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爹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忿忿离去。

他似乎也不想面对。

毕竟崔夫子来之前，他曾经许诺过，要与娘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听府里的嬷嬷讲过，爹爹之前是个落魄的书生。

书生渴了，来到一户农庄讨水喝，与娘亲一见钟情。

当时的娘亲似乎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要准备离开的，可架不住爹爹那赤忱敞亮的心意。

于是，她陪着爹爹考取功名，一路扶摇直上。

爹爹高中状元那天，为了娘亲，压上前途，拒绝了皇上赐婚公主的旨意。

人人赞叹他此心不负，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爹爹还是那个爹爹，可心却不是那颗心了，还要用为我好的名义，来惹得娘亲伤心。

比如今天，他特地递给了我一封信。

“黎儿聪慧，像极了夫人，我给白鹭书院的师兄修了封书，待她年岁到了就送她去进修。”

我高兴的捧着举荐书跑来跑去，娘亲望着我，心情似乎好些了。

爹爹便趁机对我说：

“黎儿，你先去玩吧，我同你娘亲有话说。”

我嗯了声，但没走远，躲在角落猫着身子偷听。

“淑敏，我和你商量个事情。”

爹爹揽住娘亲，先是回忆起二人间的款款情深。

然后不知道从哪句起，提到崔夫子初来这里，没有官府的户籍，他作为主家得负责。

“崔夫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总让我想起那时的你，真叫我放不下心。”

“淑敏，你能理解我的吧？”

话落，我清楚的看见，娘亲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

她听出了话中之意，极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所以，你要纳妾？”

提起崔夫子，爹爹眼里莫名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那样一个刚烈的女孩，怎么可能愿意做妾呢？”

是了，崔夫子是新时代的女子，比娘亲还要新一些，可要论刚烈，她是万万比不上娘亲的。

我的娘亲，可是战火里开出的玫瑰呀。

她抬起眼，声音很快恢复了沉静：“那么我呢，贬妻为妾？”

爹爹蹙起眉，不悦道：

“只是先将正妻的名分给她，哄哄小姑娘让她快点落户而已，重点在于给她上户籍你明不明白？”

“何况我们相濡以沫十年，你要什么我没给过？”

“我当年甚至还为你拒绝了公主，现在你就不能为我相让一次吗！”

娘亲被他吼的后退一步，面色忽然苍白无比。

她看着爹爹，眼里盛着不加掩饰的失望。

“裴卓潇，娶了公主不能进入仕途，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锦绣前程，你自己清楚得很。”

爹爹尴尬的张了张嘴，只能抬高音量，掩饰他的心虚：

“你竟然还怀疑我当年对你的真心！江淑敏，你果然变的不一样了！”

我忙冲进来，捏起拳头打在爹爹的膝盖上。

“不许你欺负娘亲，爹爹和夫子都是坏人！”

爹爹揪住我的后颈，将我丢到一边。

“啧，女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是时候让夫子重新教导一下了。”

我吃痛了声，摔得屁股快裂成四瓣了。

娘亲忙扶起我，眼里似乎有泪悬着。

她沉默了好久，才道：

“裴卓潇，我们和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