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很有自信。
虽然老皇帝长得一般,但我的母妃当年艳名远扬,被称作京城第一美人,我八分肖她,自幼便出落的极美,眉目天然顾盼生情,引人瞩目。
我是本朝唯一的公主,又并不娇纵,每日乖巧读书,更惹得长辈们疼爱。
那时老皇帝也很宠我,有无数光芒环绕在我身边,当提起“昭言公主”时,便有万人艳羡。
我也开始幻想之后的生活,话本子中的生活。
彼时还不知道一切都有代价。
直到十二岁那年。
原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如果我唯一的皇兄——当时已册封太子的昭逸没有急切的赶来英华宫找我。
他让我屏退下人,然后严肃和我讲:「父皇要除掉我。」
我愣了一下,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只觉他是玩笑。可他越说我便越觉得不对劲,皇兄一向对我最好,又怎会在这种事上扯谎?
更何况在这段时间,宫中确有异样,总是有许多陌生的道士来觐见,不知所为何事。
我再多问几句,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说让我同母妃商量,想办法离开皇宫才是正道。
让我去找母妃……我想了想那个女人,什么馊主意,倒不如我自己出马。
老皇帝的御书房自然听不得墙角,我只能央求着皇兄带自己藏在皇后寝宫中,老皇帝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歇在此处。也算是运气好,当月初一那天,我便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消息。
那消息似乎与我的命格有关。似乎若我长久留在皇室,于国体、于皇家都会有什么影响。
彼时还是一个孩子的我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听到后面时,我才知道父皇并没有想杀掉我,他说,他下不了手,若这样做了,他不知再如何面对容贵妃。
前脚刚得了这个听起来也不怎么心安的免死金牌,后脚便听到他的解决之法——在合适的应期中,让我削发为尼。
我自然不乐意,谁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于是我绞尽脑汁想了一天。
那晚,我跳进荷花池冰冷的水中。
高烧一场后,恢复时却性情大变。
我随意责骂宫女、摔碎宫中器物,甚至不顾禁令擅自偷溜出宫,流连烟花之地。都城人口中温婉贤淑的昭言公主自此名声大堕。小道传我有妖物上身,那尊贵称号也随之变成“招魇”。
这般高调的恶劣行径,那老住持怎可能收我,佛门清静之地自然无法再去。
但我离得近,也终归对他们是个祸患,感觉到宫内日益紧张的气氛——
十六岁那年,我向父皇请愿,出宫做一富贵闲人。
这不是祖宗礼法允许的请求,但老皇帝没有办法,只能照做,赐我一座偏僻的宅邸。
我极力要求低调,因此除了一些护院打手外,他只派来一位贴身暗卫保护我的安全,那就是裴衍。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老皇帝监视我的眼睛。
我不知他背景,只知道这个浑身带着冷肃之气的男人,总着一身黑,带着一个怖人面具,不苟言笑。他倒是很低调,很少出现在我面前。
短期内我是安全的,但终究面对这片陌生天地时,也有些胆怯。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如何,只觉自己身如飘萍,只能随遇而安。
且日复一日,出门逛个胭脂店也要明卫暗卫跟着,我讨厌这种监视,实在无趣。
所以出门也越来越少,寂寞越来越多。
平素周遭能接触到的这些人,只有裴衍可以自由出入我的内院。他一般都藏在那棵老榕树冠上,我无聊时,便会坐在下面,同他讲讲话,可他从不理我。只有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我又能遇到什么危险呢——除非自己伤害自己。
我找到了逗他出来的乐子!
但这样次数多了,他也摸清我的路数,知道我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便不会理睬我的花招。
我的好胜心被激起来,又有了新点子。便命下人搬来个梯子,架在那棵树上,笨手笨脚向上爬,梯子摇摇欲坠,并不稳固,当我脚下一滑要摔下去时,忽然出现一个结实臂膀横空捞住我的腰,天旋地转之后,我被他稳稳当当放在一根粗壮树枝上。
裴衍坐在我边上,第一次很认真的和我讲话,他说:「公主,这样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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