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脸被面具遮住。但他的眼睛特别好看,这样平静盯着我时,让我想到遥远又辽阔的东山湖泊。
阳光在枝叶间漏下来,洒满我们两个的衣裳,也撒在他的眼睛里,一时间有粼粼波光,反射进我的心里。
我脸颊微微一红,清了清嗓子,嘟嘟囔囔两声,又大声嚷嚷一句:「那就快放本宫下去!」
再一次天旋地转,我面前又是那棵粗糙的树桩了。
我摇摇头,靠着树桩盘腿坐下,往树上瞟去一眼,又做贼心虚的看向远处。
——发了好久的呆。
搬出来的第二年,我的母妃忽然去世了。
说起来,老皇帝之所以那样宠爱我,也有一部分沾了母妃的光。听宫中人讲,母妃当年也被坊间称为京城第一美人。正是凭借这样一副好嗓子和过人之姿,让某次微服私访的圣上一见钟情。
但我知道,她并不爱老皇帝。
记忆中她一直冷冷的,对老皇帝是这样,对我也是如此。
我幼时并没有分封自己的宫殿。便偶尔在夜间能够见到她在园子中吟唱。可当我靠近夸赞时,她却只轻描淡写瞥我一眼,便令执事姑姑领我回去休息。
她也并不爱我。
因此乍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不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该回去祭奠的。
可我合情合理的出行要求,却被门口的护卫们几番拦下。
我觉得离谱,据理力争,他们却只一边卑微的和我道歉,一边强硬的咬死是老皇帝的要求。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成。
那天晚上,我抱着膝盖坐在檐下,看房梁上一轮冷月。我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多么幼稚和天真,自以为聪明的举动,不过是一个牵线木偶的挣扎,生死和自由都掌握在他人手上。
一边又很难过,在我失去父皇之后,我唯一的亲人,也离我而去了。
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正当我发呆时,树上忽然有一只机关木雀飞下来,吓得我一激灵。我将木雀捧于掌中,我按开按钮,里面的小纸条上,是一段蹩脚的冷笑话。
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谁。裴衍哄人的手法很低劣,但我还是很感谢他。
而在那一天之后,关于我的拘束也忽然变紧了,我被禁足在府内,不可再出门。
我开始故技重施,进行第二次抗争。
从午夜带着画出的恐怖面具突然闪现,吓得守夜护卫一个踉跄。到深更半夜穿白衣跳舞,看起来就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再到终极自欺欺人:装作梦游出门——
他们确实不敢叫醒我,但结局是被裴衍又抱回屋内。
种种抗争都没做效,我无能狂怒之际,开始迁怒于裴衍——这个老皇帝指派给我的走狗!
我开始强迫他多多出现在我面前,或发号一些很难完成的要求——比如要一个玉秋千,但种种刁难,他都能高效实现。我只好更进一步,晚上让他陪我睡觉。
我和他讲,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我的睡眠魇症。
这个要求确实戳中他的命门。
在我百般要求,毫不退让之下,他终于无可奈何答应。而当他打算在案旁守一夜,带着几本书进来时——
一推门,便见到我薄纱半掩,玉脂般的肩臂和小腿露出来。我伸手将发鬓中的珠钗取下,青丝便散了一床。
意思非常明显:邀请他同我一道旖旎风月。
他僵在原地未动,这让我有了一些恶作剧的满足感。
我下了床,向他走近,呼吸可闻的距离。裴衍垂下眼睛,不敢看我。我只能看到乌黑浓密的睫毛留下一排影子,映在面具的金属上,同他平时的形象反差很大,格外惹人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