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镇上出过一桩凶杀案。
我至今都忘不了,曾经给我剃过头的理发店老板娘身上插着刀子,两个乳房被割下来丢在地上,略微内陷的眼珠死死瞪着我的样子。
后来据案发现场附近的居民说,那天晚上凌晨,有一个男人唱着歌,一遍遍徘徊在理发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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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店老板娘长的好看,是我们一群孩子都公认的事情。
她留着当时很流行的卷发,手上脚上都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身上总是有一股洗发水的香味。
孩子们都喜欢她,尤其女孩子,因为去理发的时候,可以涂一点她的指甲油。
镇上的大人们见了唤她春霞,当着我们的时候叫她婊子。
我总是碰到不同的男人提溜着裤子从理发店走出来,而老板娘的手里握着几张红色的钞票。
发现她死在店里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爷爷骑着那种老式自行车,带着我去理发。
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马上就要开学了。
红色的雨衣遮不住我渐渐长开的身体,我的腰以下都浸泡在大雨里。
理发店的门虚掩着,隐约还能看到暗黄色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照出来。
爷爷把生锈的不成样子的自行车停在檐下,拉着我推门进去。
“春霞?春霞?在吗?”
爷爷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门,我的心就开始咚咚咚跳得很急,像是集市上擂鼓的声音。
穿过狭窄的过道,越过地上缠做一团的头发,爷爷掀起半长的门帘,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门靠在墙上。
他拉着我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叫人:“春霞?春霞?你在吗?”
一股怪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像极了每到过年的时候,隔壁的屠夫杀猪的味道。
再靠近了细看,发现遍地都是殷红的血迹。
老板娘的身体骤然滑落地上,露出了还插在肚子上的刀柄。
爷爷吓得喊了一声,然后迅速捂上我的眼睛。
可是已经迟了,我都看见了。
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情景:曾经给我剃过头的老板娘身上插着刀子,两个乳房被割下来丢在地上,略微内陷的眼珠死死的瞪着我。
我像个木桩子一样呆在原地,爷爷跑到门口叫人。
不出半个小时,看热闹的人就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跟在爷爷后面,听着他跟匆匆赶来的警察说明情况。
他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身上的警服被洗的很旧,膝盖以下的裤子上溅的满是泥点。
我听到跟在他后面年龄看起来小一点的警察,叫他赵队。
爷爷把自己怎么来的、来干什么以及具体时间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后,赵队才松了口,让我们先回去。
说要是再想起了什么,就去村东头的派出所找他。
一番波折,离开的时候爷爷的手脚都开始不自觉的轻颤。
我抓着他的袖子,他推着那辆旧得不能再旧的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
有一瞬间,我忽然很想回头再看一眼,忽的转身。
只见一个人,躲在黑色的帽沿下,混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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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连着两三天,都有警察上门询问情况。
那个年代还没有指纹,DNA检测和全面覆盖的天网系统,警察办案全靠走访摸排。
听爷爷说,老板娘的尸体在派出所的太平间放了快一个星期,都没联系上她的家人。
她是忽然出现在小镇上的,算得上是个长舌妇,却从没提起过一句家里。
也有人问过她是从哪来,不过都被她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没有能坐下来嗑嗑瓜子的姐妹,只有一个又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嫖客。
身份证是假的,家里没找到银行卡,只有一张张现金平整的夹在柜子的一摞报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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