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了一下，看见林一楠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林小姐，我来买菜，顺便逛一逛。”

我本应在菜市场。

现在被她发现，我有一些局促。

好在她没有计较，点点头就打算离开。

“林小姐。”

看着她的背影，我一个冲动，叫了出来。

“你有想过带林先生去医院看看吗？”

说完我就知道我又多嘴了，急忙找补。

“我的意思是，林先生一个盲人，生活不易。”

“你和他这样的关系，总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我斟酌着言辞，既不想暴露林辉的秘密，也不想给林一楠定罪。

只是一个提醒，我告诉自己。

这份工作很好，如果能不失去它，当然是最好的。

“但您很有能力，靠着自己，未来总能比现在好的。”

林一楠静静看着我，忽而一笑。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反问。

“王阿姨，是林辉和你说了什么吧？说我图他的家产？”

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我有些紧张，讪讪一笑，在她的凝视下呐呐无言。

她转过头看着湖面。

“算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过，王阿姨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说法，然后再下判断？”

“我们不是堂兄妹，甚至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我有些好奇。

雇我时，两人异口同声，说是兄妹。

现在却又齐齐否认，他们绕这么大一圈，是为了什么？

“只是恰好我们的父亲同姓，又都在一家汽修厂工作。”

“房子是公司安排的，他母亲远走，我妈妈早逝。”

“汽修厂工作很忙，很多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所以我们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也因此，在我父亲因工伤死亡后，在林叔叔的劝说下，我拒绝了进福利院，选择留下独自生活。”

她望着湖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我靠着救济金过活，林叔叔是个不错的人，帮了我很多。”

“我没办法回报他，只能多照顾林辉。”

“虽然他比我小了三岁，但我们的学校距离不远，总是一起上学、放学、出去玩。”

她看向我。

“王阿姨，你说，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在一起久了，会发生什么呢？”

我张了张嘴，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这实在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她似乎从我眼中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满意转头。

“他高三毕业那个暑假，我们捅破了那层纸窗户。”

“我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

“可是，他说你是他后妈……”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

“也算是吧。”

她的回答轻到几乎听不清。

没有给我继续震惊的时间，她接着说：

“我当时21，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可他只有18。”

“孩子还有一年就要生了，总不能顶个私生子的名义，连户口都上不了。”

我脱口而出。

“所以你和他爸结婚了？！”

她沉默许久，点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但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

她自嘲地笑了笑。

“火灾之后，孩子没了，他也在怨我。”

“我也很想离开，但只要一提这件事，他就说自己为了救我瞎了眼。”

“可是谁想要他救呢？”

我有很多想说的话，甚至有一个冲动，想告诉她林辉在骗她。

但我还是抑制住了。

林父一个汽修工，又要养一个孩子，手里能有多少存款？

因此，比起老夫少妻、杀人谋财，林一楠的故事听起来更合理一些。

但是，就像我没有彻底相信林辉一样，我也并不完全相信她。

孩子没了，那么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就成了一个谜。

她可以指认任何一个人。

同样的，那个人也可以随意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