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瞧着你亲切,像半个老乡——你也晓得,姑娘们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我继续糊弄他,“我爹是樾山先生,三年前他非要将我嫁到南齐国都,说是指腹为婚定下的婚约,我不愿意这么成亲,就连夜卷了些许银子,隐姓埋名地逃到北燕,又开了这家书肆。”
他瞳孔骤然一缩:“所以,你其实叫苏如怡?”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我爹去满城贴告示通缉我了?”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乍一听还有些生疏。
“那倒没有。”他矢口否认。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双手握住他的右手,满脸堆笑,如同当年刘备托孤一般同他套近乎,“那什么,你我既然都算半个老乡了,我还给你透了底了,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他突然退后半步,一脸戒备地打量我:“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我想请你帮我运一批书到樾山书院。”我伸出四根手指头,“四十两银子,如何?”
“不必了。”
“别啊。”我忍痛伸出了六根手指头 “我可以多出点银子的。”
毕竟北燕和南齐之间贸易往来限制繁多,过境携带的东西也要经过查验,我带的这些北燕书籍,放到南齐或许就成了如同水浒传西游记一般的禁书。
搞不好又要去蹲大牢。
上辈子我已经在大理寺蹲够大牢了,这辈子属实不想再去蹲了。
“我是说,不必你出银子了。”他忽然笑了笑,长舒一口气,清俊面容犹如玉山一般,“最迟这月底,我一定让人帮你送到。”
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谢啊十三郎,回头我带你去沧海楼饮酒去。”
他躲过了我的手,犹豫道:“还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大手一挥:“你讲就是了,凡是姐姐我能办到的,我必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你指腹为婚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回轮到我退后半步了。
老天爷居然还和我开这种上辈子没经历过的隐藏式玩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借问一下,这位娘子。”
我回头一看,一身红色绮罗襦裙的殷然巧笑倩兮:“请问这位娘子,您这儿可否刊印诗集?”她拿出一本封皮上印着异域文字且并未用线装的巴掌大的精致册子,瞥了一眼册子,又抬头看我,“唔,雕版印刷,对吧?”
“对对对。”我生怕她去别的书肆,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笑得春光明媚,“自然可以。”怕她觉得我不怀好意,我还补了一句,“无论别的书肆出什么价格,我都出双倍买你的诗集,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你只能允我们如意书坊独家售卖。”
她犹疑道:“娘子……认识我?”
“有的人啊,第一次见面就一见如故。”我诚恳道,“这大约是一种缘分使然,也大约是因为你很像我家小妹。”
上京城经商的先贤之辈曾说过:不会话家常的掌柜不是好掌柜,不会给手下人画大饼的生意人不是正经生意人。
我深以为然。
殷然就这么吃下了我画的大饼。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我们初见时,她的眼神其实都很清澈。
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奇人异士,我都觉着她本性不坏,但她天赋异禀,会的东西太过于玄妙,便容易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如若可以的话,我这次除了想救下北燕百姓,亦想救下她。
或许我这么想,有些太贪心了。
“樾山先生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你在家中行二,故而被称作二娘子。”被我拖到柜台后打算盘算账的秦衡帆支颐瞧着我笑,“所以,你哪来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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