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以为她是生理期量大侧漏了,谁知她竟然是才生了孩子,还在排恶露。
我拿着卫生巾进里屋时,看见她正叠了一沓粗糙的黄纸朝内裤上垫。
「嫂子,这个不卫生,会感染的,还是用这个吧。」
我拿着一包安睡裤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再三道谢。
她很瘦,却是不健康的那种瘦。
像是被人吸干了魂魄似的,全身蜡黄。
「嫂子,你才生了孩子怎么能下床干活儿呢?」
「哎,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女人的命,我不做谁做呢?」
见我真心实意关心她,她也对我消除了一些敌意,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婴孩。
没带酒精,我找涂铭要来一瓶白酒,替妮子消毒。
伤口很深,妮子却咬着牙忍着愣是一声不吭。
「嫂子,这孩子多懂事啊,以后别……」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妮子打断。
「婶子,你别说妈妈,她今天其实是为了保护我。」
说着妮子捞开袖子,只见小小的胳膊布满了青紫的瘢痕。
「今天妈妈要是不打我,我就要被爸爸和婆婆打。」
「他们打起来,狠多了……」
这话听得我鼻头一酸。
可我毕竟没进门,也不好管太多。
「妹子……」
嫂子张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没说出来。
其实我知道她是想提醒我,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也不傻,见证了这么多场婚礼,深知嫁错人的后果。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第二天就找个借口离开,然后跟涂铭分手。
涂铭喝了酒早早睡下,我躺在旁边辗转反侧。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我披上外套打开门,只见嫂子神色慌张地拉着我,几乎要跪下。
「妹子,妮子不好了,你快救救她。」
妮子的房间紧挨着猪圈,只勉强放得下一张小木板床。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疼的全身发抖。
「赶紧叫大伙起来,送医院呐!」
嫂子抹了把泪摇摇头。
「我叫了,你大哥喝得烂醉叫不醒,妈说就是小毛病叫喂点开水就行了。」
「可是我喂了几次水都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怕……」
我听后一股火直窜头顶,转身回房叫涂铭。
涂铭一听是妮子病了,不耐烦地转过身嘟囔又继续睡。
「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她有爹有娘的,关你什么事。」
如果说之前我还对和涂铭这些年的感情有些割舍不下,这一刻已经彻底透心凉。
妮子疼的嘴唇发白,几乎昏厥过去。
人命关天。
来不及多想,我立刻背上包包抱着妮子跑到村口拦下一辆车,给了200块钱,连夜送到了医院。
妮子是急性阑尾炎,嫂子身上一分钱没有,我只好先垫付了手术费。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们家人才出现,涂铭妈一见嫂子就破口大骂。
「我看你是皮痒了,现在招呼也不打就敢跑!」
「妈,妮子昨晚疼成那样,我这个做娘的难道不管么?」
嫂子终于鼓起勇气争辩。
「要不是小汤好心连夜送来,妮子很可能就没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病房。
大哥抡圆了胳膊,把嫂子一巴掌打翻在地。
「一个丫头片子,没了就没了!」
「弄到这又是住院又是手术的,得花多少钱!」
「你马上给我滚回去喂奶,我儿子要是饿出个好歹,我要你命!」
嫂子被一巴掌打得瞬间没了脾气,摸了摸妮子的小脸,捂着嘴跑了。
我对这家人已经失望透顶,这一分钟只想赶紧离开。
身为一个外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
我将单据整理好递给涂铭:「涂铭,你们家的高枝我攀不上,咱俩今天就算到头了。」
「车费就算了。垫付的住院费加手术费总共是这么多,你晚点转给我。」
「没钱!」
还没等涂铭反应过来,涂铭妈一把抢过单据塞回我手里。
「呸!真当自己是什么镶金边的凤凰?」
涂铭妈一口浓痰啐到我脚边。
「不想谈就算了!我们家也不留你!」
「我儿子这么优秀还愁娶不到媳妇?」
「但这死丫头,谁弄来的谁管!」
说完又转身指挥大哥。
「把那些破管子给我拔了抬回去,不治了!」
「诶诶诶,那怎么行!」
主治医师也终于看不下去出来阻拦。
「孩子昨晚才做了阑尾手术,少说要住院一个星期,这样回去,感染风险很大。」
「是我叫你切的?」
涂铭妈指着医生鼻子骂。
「我还没告你随便就把我孙女身上肉切了,你还想找我要钱?」
「我看你们就是想赚黑心钱!还阑尾炎,随便身上开个口子就想要我几千块?做梦!」
「反正我没钱,我们不认!」
「怎么切的怎么给我接回去!」
说完又朝病房地板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用脚碾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这熟悉的动作让我一下回忆起来,怪不得我初见她们就觉得眼熟,原来就是几年前遇到的那一家奇葩。
医生也被气得够呛,但病人家属强制出院他们也无权阻拦。
妮子已经醒过来,睁着惊慌的大眼睛,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掉,紧紧拽着我的衣角。
「婶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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