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未见，眼前的人似乎出落的更加水灵，那双压抑着火光的并不安分的眼睛，或许就是诱惑自己的源泉。

“如果你想做皇帝，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交手了，”嘴里这么说着的桃如九勾唇一笑，在傅流彦皱眉思索她话中语意时猝不及防的攻上前去！一身白衣染了碳灰稍显狼狈，她如惊鸿一般飞扑上前，右腿抬起，脚尖一簇银光一闪——傅流彦见状迅速后退，两手伸出格住她的右腿，左脚迈后想要支撑住因为她的猛力而不稳的身子，却见她挑眉诡笑，左脚又以雷迅不及掩耳的速度用相当柔软的弧度划过他的小腹！

钻心的疼痛在此时突然传来——

傅流彦用力撑开她的身子，拔出一直拿在手上的剑躲过她新一轮的攻击，在桃如九展臂后退的空挡儿垂眸去看自己的小腹——

只见黄衣柔暖的色彩中，一抹更加鲜艳的红隐现其上，相似的场景在脑海中成形，勾起不久前的回忆。

他冷冷望向桃如九的左脚，果不其然在她的鞋尖处看到薄蓝的刀片，那刀片在月色中闪烁着流光，美得惊心，亦美得歹毒——眼中突然大雪封江。

几个月前，在轩然殿妖女蛊惑自己的弟弟时，他与桃如九第一次相见，而她当时就是用这一招迫他无法还手，在人前负伤。“刘燕”大将军出征多次，凭“一剑索喉”的绝招冲锋杀敌，夺得“鬼将军”称号，让人闻之皆惧。往日对手听得他名号便已怯了场，却没有一次像当时那样，让他输得如此狼狈。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莫名的心情，那心情纠缠了他数月，让他烦躁无比，又无以纾解。可如今见了她，才知道一直纠缠了自己几个月的莫名感情是什么。

“‘刘燕’将军，”得逞的桃如九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得意洋洋，丝毫不察对面的人心中是如何的波涛汹涌，“我不管你是不是有野心，但只要你和‘雪天机’勾搭在了一起，那就一定是‘不安好心’～”

九封晏闻得此言噗哧一笑，接着又掩着嘴呜呜的假哭，一边儿翘起兰花指一边儿用腻死人的腔调哀哀怨怨的说话：“就是，你和那老贼处得久了也开始学他不害臊，一点也不顾忌人家是个大姑娘，老选在大半夜的偷袭，你羞也不羞？”

傅流彦没有说话，天生冷漠的性子只是让他在面对此情此景时稍微皱起了眉头。

“带上来，”他微一抬手，头也不回的冲身后的人道。

“是！”只闻话音一落，几名身着青衣的人面无表情的从不远处押了两个人出来，那两人垂着头，让人一眼看不出面貌，但桃如九却突地震了一下，眸子徒然变得暗沉。

“——龙莲？！”

没错，被青衣人押上来的人正是谢龙莲和龙伯。

那个人的身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桃如九都是认得的。

“你把他怎么了？！”忍不住怒声开口，在这一刻她终于收起了嬉笑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过去。

“别动，”傅流彦移动脚步挡住桃如九的视线，身后随即有几人越过他拦住气势汹汹的桃如九。

“傅流彦，你别逼我杀人！”桃如九咬紧牙关死死地瞪着傅流彦。眸中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情绪极快的升腾了开来。

就是这种眼神。

傅流彦不动声色的看着桃如九，没有说话。

这双眼……

或者说成是鬼的眼睛——更加贴切！

“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开他，”他说，脸上依然无甚表情。

“什么条件？”谢龙莲被他压制在手中，桃如九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岁月的流逝当中，那个人似乎已经成了她的血肉，融入了她的灵魂，或者可以说——比她的生命更加贵重！她不想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不想让他感受一分一厘的痛，如此珍惜，这样小心翼翼，尽管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只有怨恨，也依然坚信着束缚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为他拼尽这生命也毫不足惜！“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把他放开！”

果然如“雪天机”所说……这个人，就是她的一切么？

傅流彦抿紧唇瓣，没有动。

果然会如他所说，只要手中压制着这个人，她就会答应所有无礼的要求么？

那么……

“桃如九。”

这方的傅流彦正在思索，身后被人压制着的谢龙莲却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面具，声音沉冷，让人摸不着思绪。

“诶？”听到他的声音又迅速走上前几步的桃如九闻声朝他安抚的笑笑，“龙莲不要怕，我在这里呢。”

“桃殿主，”加重语气，仔细咬准每一个字的音，谢龙莲抬起了头，“你忘记了么？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诶？”

“所以，我的安危——与你无干！”

“龙莲？”桃如九瞪大眼，停下了脚步。

“退回去，”谢龙莲一字一顿的道，“回你的轩然殿去！”

脱口而出的话，因为未经过思考而暴露出明显的关心。桃如九听得此言不禁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谢龙莲。

风起，掀起他的红衣和她的白衣，木制的面具，虽然刻着死板的表情，却掩不住他盛满风华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温情。

原来他……并不是不爱呵……

这样想着，也便释然了。

而说出此话的谢龙莲也是一怔，在徒然袭来的沉默里屏住了呼吸。

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暗中做好决定，不会再被她牵动情绪。这个人……一直隐瞒着自己，苦也不说，累也不提，她以为“爱情”这东西，是靠隐瞒而延续的么？是靠她单方面的付出——才能持久的么？

九封晏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嘴唇抿的死紧。

难道，这就是爱情么？

当另一个人身上的痛透过可以看见一切的眼睛传至跳动的心脉，疼痛也随之转移。

所以痛恨她的不知珍惜，因为怨恨所以远离，只是为了不再思念，只是为了——

当自己再次面对心上的那个人时，可以收起爱笑的唇角，打开冷冷的眼睛，可以面无表情地接受所有伤害，以及靠时间才能验证的残酷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