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风说他是来我家“借粮的”。
我爹听后啐了一口。
“想的美。以为你不过就是山匪,没想到竟是狗屁不如的护城军。若非筝儿用血救你,我早把你扔出去了。老夫只管你衣食,等筝儿有喜,你便拿钱走人。”
竟是护城军的人!我的心里也有了嫌弃。
如今,我们北地与北夷接壤。
北夷人常来侵扰,不只是抢钱财、牲口……还奸女人、杀男子,就连娃娃们也不放过。听说他们还用我们大庆百姓的血来举行“祭祀”。
而本应庇佑我们的护城军,每日里只象征性的巡逻。真有敌军来犯,只会躲在城楼里发抖,连头都不敢探出去。
缩头乌龟!
我敲敲我的绣刀,“若我是男子,必上阵杀敌。”
他闻言,转头看我,那眼睛里映着烛火,成为星辰般的碎芒——他实在很好看。
夜里,有人偷溜进我的闺房。我闭眼屏息,掐算着足足安静了一刻钟,才浅浅睁开眼睛。
正迎上那双幽深无底的眸子。
江宸风站在我床边,声音里含了戏谑,“我就知道你没睡。”
我瞪着她,全身防备。
“走,带你去个地方。”
虽说我们北地女子好弓马,但是就凭他能来往初府,我想反对就毫无胜算。
他揽着我的腰,足尖轻点,翻出一丈高的府墙。
北地有宵禁,这是我第一次在夜里站在城墙之上。
六月的风带着缱绻的温热,拂过我的脸。我那么喜欢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
“为何来这?”我淡淡的。
“你能看见什么?”他坐在城墙上,摇晃着两条腿。
“黑灯瞎火的。”
“不,这里有十万百姓。可是也许须臾间,就只剩尸山白骨了。北地,要打仗了。”
我看他说的伤感,以为他怕了。
“北地常年受扰,小仗不断,百姓都习惯了。你好歹也是个兵。”
“这次不一样了。北夷、南胡、两国举兵,侵我王土。北冥离京城最远……也会最难。”
我忽然有一口气,梗在那里。
我迎着风,低沉的喊,“为何都是百姓受苦。我爹爹和乡绅每每都对护城军捐资捐物。百姓家没钱的,也扔下自己田里的活去帮你们修城墙。可是你们呢?一次次的纵容北夷人欺负我们……那些为了修城墙受伤的百姓,那些为你们散尽家财的乡绅……你们对得起他们么?同是血脉,你们一次次的退,才把边界退到了北冥。否则三年前,那向前三百里的北川才是国界……那里的百姓呢?你说啊……是尸骨无存!”泪,被风吹进皮肤里,居然如刀锋。
在猎猎风中,我喊着“苍天不公,诸神已死。为何朝廷没人救我们……”
江宸风扭过头去。
“大庆朝被佞臣宦官蛀透了。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新皇登基不足一年,虽有心改革弊政,奈何掣肘太多……上月底,一向推崇**的武王萧炎也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了……皇上亲自带兵围剿,连自己的亲兵都上战场了。先帝只知求长生道,喜闺房乐……连个能打仗的将军都没留下……”
我哽咽,不接话。
他目视着远方,语气坚定,“我说北冥会很难,可是没说会败啊!放心吧,今日江宸风向你起誓,我必守城六个月,到那时王军便会来了。这里,将是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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