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当叶青璃终于住进朝露宫之后,她把所有的宫女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尝试着梳理前世的见闻。
其中,马上就要面对的关于五皇子的大事件,更是被她来回梳理了无数遍,确保自己没有疏漏的记忆。
她在纸上写下了一些潦草的关键字,在又过了一遍计划之后,就把纸烧了,坚决不留下任何隐患。
不管是她身边的宫女,还是达成合作的魏贤妃,都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重生归来的秘密。
否则,但凡有一点疏漏,她恐怕就要被当成妖孽处死了。
叶青璃处理掉了所有纸张之后,才终于离开了房间。
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候,已经升级为他的贴身宫女的红桦正在为他布膳,顺便告诉他关于竹笋的后续处理。
“……奴婢将这件事禀报给了贤妃娘娘,于是贤妃娘娘下令将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杖毙,竹笋的尸身已经被带出宫处理了。”
叶青璃的动作顿住了。
“他已经被我杖责,娘娘为什么……”
红桦掩唇轻笑:“娘娘这是心疼殿下,在为殿下出气呢。”
叶青璃很快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吃饭,仿佛刚才的停顿是错觉。
“真是多谢娘娘的好意了。”
差点忘了,魏贤妃可是宫中出了名的狠人,碧华宫中一旦有被她发现的细作,杖毙都是轻的,折磨的手段多得让这皇宫之中的所有宫侍胆寒。
比起为她出气,她更愿意相信贤妃娘娘这是在提醒甚至是警告她,千万不要再对叛徒手软,而要斩草除根。
用过晚膳之后,叶青璃说是要自己出去散步消食,没让任何宫女跟着。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素心宫附近的小花园里。
素心宫已经彻底冷清了,甚至连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的差不多了。
远远望去,竟是比她和母妃曾待过的冷宫还荒凉。
她情不自禁地往素心宫门口走了几步,目光放空。
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揽上她的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和失重感,她感觉自己的视野猛的拔高,双脚再次落地,已是站在屋顶上。
叶青璃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掳到屋顶上了。
揽着她的腰的手轻巧放开,仿佛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支撑着带她上屋顶,没有沾染一丝邪念。
叶青璃甚至连头都不用回,飞扬的红色衣袍和鼻翼的冷香已经在告诉她来者何人了。
“天色已晚,厂督怎么还呆在皇宫中?”叶青璃缓过神来,语气不善地瞪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俊美但可恶的面容。
凌绍闷笑一声,竟然直接席地坐下,丝毫不顾忌屋顶上的灰会将他昂贵的官服染上尘埃。
“最近有一些要紧事,我在出御书房之后天色已晚,但还有一些事没处理,索性就在这无人的废弃宫里办公。”
谁曾想,才刚处理完事情,就看到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正站在宫门口发呆。
月光此刻已经很明朗了,打在她的脸上,竟给她蒙上了一层忧郁。
凌绍轻啧,感觉心里无端有一点不舒服。
于是他心随意动,就把人直接掳上了屋顶。
看着对方打理整齐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原本属于平静的神色被打破,变得更加鲜活,他这才觉得又重新痛快起来。
“不就是处死了一个宫侍吗?难道殿下舍不得?”
叶青璃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一阵不自在,仿佛身边隐藏着无数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桦会随时将她的事情告给魏贤妃就算了,凌绍怎么也对她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刻意留心了?
可她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这位九千岁的注意力?也许她未来会发达,但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刚起步的皇女呢。
甚至,她开始质疑起了凌绍为什么会选择待在素心宫。
总不可能是特意选择她曾经的宫殿吧?不至于吧?
她不知道,后世会用“痴汉”一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她犹豫片刻,也跟着席地坐下——以前又不是没坐过,屋顶不一定就比地面要脏,还能看到高处的风景。
“竹笋的死,对本宫来说虽然有点意外,但还不至于如此,毕竟他本来就不算一个合格的宫侍。”
某次红桦不在的时候,叶青璃让竹笋帮她去拿晚膳,结果竹笋一去不回。
等到半夜,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自己跑到了厨房,才知道她的晚膳早就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凌绍听闻这段往事,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显得有些冷厉。
“既然如此,这样的贱奴杀了也是好事,殿下为何表现得并不高兴?”
叶青璃望着天边的繁星和明月,不知为何,竟真的起了一点倾吐的冲动。
“大概是因为,我永远对这宫中的事喜欢不起来吧。”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看着竹笋被一句话轻易决定生死,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生死不由己,只能痛苦而又迷茫的在这宫中苟延残喘,但是又因为生命最基本的求生欲而不肯放弃哪怕一点希望。
她厌恶皇宫中令她窒息的一切,只想早早逃离。然而这一世,她却主动融入了这座吃人的皇宫,也成为了其中压迫的一环。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慢慢地爬到最高处,掌握她想要掌握的一切。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说了,厂督也不会明白吧?她前世也从来没有对厂督说过自己的心事,这位九千岁也只当她是一个胆小怕是无力参与宫中争斗的小可怜。
说到底,他们都不了解彼此,所有的交流也都仅限于一些面子功夫和床上几尺之地。
倾吐了一部分心事,叶青璃心中轻松了不少,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那些柔软的情绪只会被藏在内心深处,她表现出来的永远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她真正选择向眼前之人诉说一部分心声的原因,还是因为适当地向九千岁展示自己的软弱,有助于让人把她看轻。
毕竟,谁会忌惮一个过分心软的皇女呢?
凌绍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卸下了尖刺,朝他展露柔软肚皮的小动物,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复杂。
这位四皇女为什么突然朝他吐露心事了?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她也太没有警惕心了吧?
“凌厂督,差不多,该把本宫放下去了吧?本宫该回朝露宫了。
凌绍淡淡道:“臣什么时候答应了,要把殿下放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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