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继父是一滩烂泥,没有工作,除了打老婆就是抽烟酗酒。如果不是家里穷,他肯定也会去瓢。
其实他和妈妈没有结婚,只是我的生父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意外去世,妈妈大着肚子被这个人欺负,他从此就住进了我家。
妈妈说,我的挨的第一顿打是在我两个月的时候,因为哭闹,他觉得烦就抽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我妈拼命护着我,奈何刚生产完,刀口还没长好,不能还手,只能一起挨打。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而妈妈是温柔的,说话轻声细语。继父不工作也不让她出去工作,他禁止我妈和任何外人接触。
于是我妈就在门前的三亩田上种满蔬菜。
她做的饭菜也十分美味可口,隔壁的小孩都能闻着味跑过来,看到沙发上喝得烂醉的继父又缩缩脖子跑回去。
她的心血全部投入在了这个家里,她的衣服被洗到发白,但每到换季,我都能有新衣服穿。
我继父是个活畜牲,他对这样的妻子冷嘲热讽,说她是苍蝇、是蛆,是个没用的废物,不能给他生儿子,因为我妈跟他在一起后再没有怀孕过。
他剪掉了我妈妈的衣服,烧掉了她所有的裙子,把她的脸按在桌子上说她是出来卖的。他打她的时候甚至毫不避讳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妈的脸上总是新伤没好又添旧伤。
普通人遭受这样的对待要么会跑,跑不了就自杀。
但为了我,她没有。她在那个畜牲的手下硬生生挺了十年。
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很怕那个畜牲。他经常毫无理由地发疯打我妈,看到我在旁边也会把我拎过来一起打,一边打一边骂我们是卖的鸡。
每次挨打的时候,我妈都会把我护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尖叫。我的耳朵里每天都是妈妈的尖叫声和继父皮鞭声。
我怕他,我怕那个畜牲。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屋的木门半掩着,屋外狂风大作,将雨一阵一阵地往里吹。
我坐在屋内的木桌上写作业,耳边是巨大的风雨声和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惨叫。
那天的那个畜牲喝了很多酒,因为邻居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觉得那家人生孩子动静搞那么大是在故意羞辱他。
于是他将怒气全撒在了我妈妈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这是他打我妈打得最狠的一次,他一口皮鞭一口酒,从黄昏一直打到黑夜,雨天空气湿润,屋子里全是我妈的血味和屎尿味。
我在桌子上缩成一个小点假装写作业,心里瑟瑟发抖地祈祷他不要注意到我。
不知什么时候,我妈的声音小了下去直到完全没有声音,但畜牲的鞭子还没有停。
我开始发冷发抖,眼泪滴到作业本上将字晕开绽成一朵黑色的花,我的整个身体一直僵持着一个姿势,没敢去擦那团黑墨。
过了一会,鞭子停下来了,我依然没敢动,但我敢确定,如果这时候我扭动僵硬的脖子抬头,我一定能看见老畜牲那双带血丝的眼睛阴鸷地盯着我。
半晌没有人说话,我和那头畜牲僵持着。
可能那个时候尽管我才十岁,但已经懂了一点什么,我努力让自己声音不要发抖,跟他说我作业做完回房了。
没有等他回答,我就直接收拾好书包回房间,紧紧地关上了门。
我甚至不敢看地上的人最后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