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鸥懒懒地抬起眼皮,冷眼瞟了田老太一眼,没搭话,继续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米饭。
一时间屋内异常安静,邓婆子转过头看着和大姐口中那个“怯懦闷葫芦”完全不一样的姨侄女。
再转眸瞧着已经气得涨红了脸的两夫妇,识趣地微垂下眼,不发一言。
田老头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面颤了三颤,他厉声呵道。
“你娘和你说话呢,聋啦?”
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孩本能被吓了一跳,嘴一撇就要哭出来时,邓婆子急忙把他抱在怀里,连声哄着,顺道从桌面又拿了个鸡腿,塞到男孩手中。
“乖不哭,奶奶再给个鸡腿。”
可反观田鸥依旧没有反应,似是没有听到屋里这些人的话一般,拿着筷子扒拉着吃饭不说,右手一伸从桌上的菜盘里夹一块肉出来,快速的塞进自己的嘴巴。
田老太被田鸥忽视,气得试图从她手里抢过碗筷时,还不忘嘴里骂骂咧咧。
“还敢吃肉!作孽的畜生,这都是要留着明天给新媳妇吃的,你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哪里来的脸坐在桌上吃饭?”
耳边听着田老太骂声的田鸥,余光扫到冲过来的田老太,坐在凳子上转了个圈,正好躲开扑过来的田老太太。
可谁知,田老太冲的过猛,一个扎子就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撞到了哪儿,“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反观田鸥半点没受影响,趁着大家都去关心田老太之际,又迅速的扒拉了一番菜盘子,从里面翻找出仅有的两三块肉来。
而把自家婆娘扶起来的田老头一回头,就看到这么一幕,不由得血气翻涌,左右四下找着顺手的物件。
这时他突然眼前一亮,一个箭步从角落里抓了扫帚,在手里掂量两下就要上去打人。
哪知道刚举起扫帚正举在半空中,却被田鸥一把抓住扫帚头,用力一扯后猛的往后一推,竟使得田老头趔趄后退几步的靠在墙上,堪堪稳住身形。
田鸥看着发懵的众人冷笑一声,随即拿着扫帚,“呼啦”一声,将桌上的菜盘饭碗一扫而空,瞬间,噼里啪啦的瓷盘破碎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愣了,田老太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抽痛的老胳膊老腿,跌在地上就开始捡菜,还一边掉起了眼泪。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而此时田老头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抚上胸口,大有要抽过去的意思。
屋子里乱作一团,邓婆子这边安抚着泣不成声的老大姐,那边又要看着眼瞅就要厥过去的姐夫,只觉得头都大了。
而就在这时,听到声音从新房里出来的田宇茂也已经到了主屋,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是愣了许久。
“二郎,二郎你快来,你看看你大姐干的好事!作孽呦!”
田老太太一看到儿子过来,立刻有了主心骨似的,她猛地站起来把田宇茂拉进屋子,对着地上打碎的碗盘和已经沾了土的菜肴指指点点。
绕是田宇茂此刻再反应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急着与田盼儿争吵,安抚好母亲后,正安排邓婆子带着孙子先离开之际。
哪知就在邓婆子拉着孙子的手往出走的时候,田盼儿突然站出来,一把抢过男孩手里的鸡腿,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塞进嘴里啃了一大口。
“哇!”的一声男孩立刻哭出了声,这下田鸥仿佛触碰到马蜂窝一般,那孩童的哭闹声几要掀开了田家的屋顶。
田宇茂头痛欲裂,只好从怀里拿出成亲前日,特意在县里为讨媳妇欢心买的一包蜜饯送给了男孩后,这才送走了邓婆子一家人。
外人离开,田宇茂再不作任何掩饰,脸立刻就耷拉下来,目光淬毒的瞧着依旧吃的欢快的田鸥,好似要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田盼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就这么直呼你大姐的名字?”
田鸥将口中的鸡腿吞入腹中,眯着眼睛声色俱厉的反问,那骇人气势着实让比田宇茂这个男人忍不住心中一凛。
这时,田老太太走上前插着腰指着田鸥的鼻子破口大骂。
“姐姐?我呸!田盼儿你算得上宇茂的姐姐吗?不说你小时候带宇茂时心不在焉导致他摔了一跤受伤,就说今日,弟弟大婚你这个做姐姐的却躲在房里不帮忙,不见客,等人都散了,你才颠颠地从房里出来吃饭了,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姐姐?”
田鸥冷哼一声,忍不住腹诽。
田老太只记得小时候田宇茂摔倒擦伤手肘,却不记得那一日田盼儿为了护住弟弟垫在他的身下,后背被石子刮出好长的几道口子,血几乎渗透了她的衣衫。
田宇茂拧眉的瞧着田鸥倔强的模样,冲田老太摆摆手,示意她住口。
“以前的事太过久远,多说无益,我也不想分辨对错,可田盼儿你今日确实过分,贾家来人几次问我,你去了哪里,都让我无言以对,只替你圆场,可现下你呢?在大喜的日子摔摔打打,你到底意欲何为?”
田茂宇声声讨伐,着实让田鸥觉得有些好笑。
“白日里我病重烧了一整天,有谁来管我的死活?”
田鸥打断了田宇茂的话,冷冷道。
“何况又不是我要嫁进贾家,他家人对我有什么印象有甚关系?”
田鸥说完,一手攥着还带有一点油星的鸡腿,另一只手在地上挑捡起还没有摔碎的鸡蛋,转身就要回自己屋子。
田老太太一看她这模样就是气上心头,大骂道。
“反了天了你还,把东西都给我放下!”
“我为什么要放下?家里的鸡是我养的,猪都是我喂的,如今我病了,需要补充营养就是吃了又怎么样?”
田鸥争辩着,想起田盼儿为这个家操劳十几年,不说一块鸡肉,就是一枚鸡蛋都没有吃过。
可他们呢?别说田宇茂每年生辰都能吃上鸡蛋,今日的宴席田家更是杀了两头猪来充场面。
田宇茂被说得哑口无声,田老太太愣神后,又开始捶胸顿足大骂着田盼儿不孝顺,但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
田鸥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冷眼看着这举止滑稽的一家三口嗤笑一声,转身便走出房门。
却见田茂宇眼眸一闪,抬起步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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