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猎开始时,我因伤无法侍奉公主左右,便留在了公主府。
诺大一个公主府走了七七八八。
我知道,这次公主下了血本,她在春日宴上吟诗输给了户部尚书的千金江芷若。
誓要在围猎中拔得头筹,给自己争口气。
这不仅关乎着她的公主颜面,更在于她想让她的心上人高看她一眼。
听说国师也要去围猎。
她的心上人,正是那大钊国国师——业玄。
春日宴那日。
我站在公主身后只抬头偷偷看了两眼。
第一眼。
是那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江芷若作诗评春景被皇后皇帝夸赞,公主气得摔了一个酒盏,有恃无恐。
我听命撤下酒杯洒扫公主的桌案,顺便看了眼公主的面色。
暴怒。
这第二眼。
是公主暴怒之后命人拿出一副罗汉图要国师品鉴,让我呈上。
我递画时看到他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之时。
那大拇指上挂着的佛珠,有些眼熟。
便情不自禁抬眼看了他。
惊鸿一瞥,才明白公主这几个月为何魔障。
若我是公主,我一定要得到他。
公主近日劳心劳力画这罗汉图,我以为他是为在春日宴上博得圣上欢心。
如今,答案一目了然。
我依然记得公主那日的娇羞:
“国师觉得这罗汉图如何?”
“公主有心,尚可。”
声音古井清冷。
“那这画便赠与国师了!”
这画是送出去了。
但公主却犯起了相思病。
她日日派人打探国师消息却被拒之门外,而我却开始夜夜做梦...
这梦,凭白放大了我的妄念。
是祸端。
国师长得如仙人下凡般举世无双。
连公主都求而不得,我又算哪根葱?
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让我失神许久,连晚膳也忘了吃。
我倚在窗边发呆,忽然惊醒之时,才发现。
那天边不知几时,竟多出几片黑压压的乌云。
乌云中,隐隐有雷电闪动逼近。
雷光乍亮片刻,几个鬼魅人形闪进了眼底。
我浑身毛孔竖立,差点惊叫出声。
“这!这是见鬼了吗?”
不多时,我便发现真是见了鬼。
那鬼山鬼海鬼头攒动在乌云之上,越发明显。
他们仿佛不怕被人听到声响,鬼声靥嚎不断。
我视线越发清晰,那飞在最前端的,竟是刚才被我意淫之人——国师!
他浑身黑袍,面若中秋之月,冷若冰霜,却在身旁的长舌鬼低头与他耳语几句之后,忽然紧皱眉头,侧目向我这边看来。
我惊得浑身血液倒流,不知手脚如何摆放。
我、我竟然能听见长舌鬼说的话:
“佛子,下面有个丫头在看着我们呢..”
“她身上竟然有你的味道,让我猜猜,那些夜,就是——”
我只记得国师抬手一挥,金光乍现,鬼哭狼嚎声不绝入耳。
不过片刻间,国师那仙人一般的俊颜便近在咫尺,一股熟悉的沉香袭来,我便晕了过去。
我在一间佛室醒来。
举目四望,熟悉的陈列,熟悉的沉香味。
我心中一紧。
这是梦中我和国师颠鸾倒凤的房间。
我狠狠掐住大腿,痛得差点流泪。
原来不是梦。
竟然被国师带回来了?
脑中又想起晕倒之前所见闻,心中绮丽之情顿消,害怕惊恐涌上心头。
国师在天上飞。
国师带着一群鬼怪在天上飞。
莫非他也是鬼?!
这认识让我害怕。
他抓我回来,是要对我做什么?
思及此,我匆忙起身,打开门便想跑。
“你要去哪?”
清冷之声从身后传来。
我僵立片刻,心中拿定主意,猛然回头下跪求饶:
“奴婢要回公主府,擅自离府要杀头的....求大人可怜可怜奴婢放我走吧!”
我跪在凸起的鹅卵石上,腿脚硌得生疼。
对方没有说话,耳边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视线范围内,一双黑色布鞋缓缓出现,在我眼前站定。
我大气也不敢出,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今后你不必回去,留在净天殿。”是国师的府邸。
我心中一咯噔,颤着声应道:
“奴婢是签了卖身契的,若是不回去,恐怕.....”
“无妨,贫僧自会解决,你只管放心留下。”说话间,衣袂稀簌摩擦声传来,带着一股沉香钻入鼻息。
我不自觉昏了头,大着胆子问道:“那不知奴婢今后住哪?”
头顶声音带着迟疑:“从哪里醒的,便回哪里去。”
从始至终,我都没敢抬头看他。
他让我回房歇息,我低头摸着原路返回,身后脚步声不紧不慢,徐徐跟着。
我推门进去正要关门,他抬步也进了屋。
“这是我的房间。”他解释道,声音不似前般清冷。
我和他打了个照面,第一次在梦境外仔细看清他面容。
月色明明灰暗,他浑身却似在发光。
忽然心中冒出一句话: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君颜独绝,世无其二。
他好似微微扯弯嘴角,关上房门,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到床边坐下。
“你且好好歇息,昨日耗费了太多精气,我去耳室诵经,勿要思虑。”
他说完便放下我的床帐离去,不多时,耳室果然想起轻声诵经之音,如珠落玉盘。
我和衣而睡,脑中乱成麻团。
他不是佛子么?
和我一个女子共处一室?
他为何牵我手?
他态度为何那般柔和?
就仿若……仿若梦中温存过后的他。
脑中那些画面浮现,我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睛,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被中浓烈的檀香味混合着一股清香,尤其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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