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妈絮絮叨叨一直问我弟近况如何。
我想起我看到弟弟身上淡淡的红痕,提了一句我爸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喜欢棍棒教育。
结果大半夜,我弟通过我妈的手机,让我妈把我吵醒。
我弟在手机里叫得凶狠。
“钟轩,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本来今天我只用挨一顿打,结果你让我妈来问我爸是不是打我了,害得我爸以为我告状,罚我跪一整晚!”
我弟的话把我带回我上一世。
我爸那个浑样,倒是想再找一个,但是没人看得上他。
于是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说我就是他以后的希望,爸爸的下半辈子都靠我了,我必须拼命努力。
这个拼命,是字面意思,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
我和爸爸住在两室一厅的城中村里。
每天天不亮,我爸就会逼着我从城中村坑坑洼洼路上绕着圈子跑,跑得大汗淋漓,肌肉酸疼也不能停,直到中午。
我的房间除了一张折叠床之外再无其他,做功课都得到客厅饭桌上去做。
我爸布置给我一张可怕的时间表,我每天放了学后一刻都休息不了,必须先跑完。
他不懂什么科学训练法,他说“勤能补拙”。
至于没做完的作业?
我爸说,做不完就熬夜做,直到做完才能睡觉!
我来少年宫已经11岁了,许多人5、6岁就开始训练了,相比起他们来说,我没有优势。
教练对每个表现不错的新生都会说有天赋,可我爸却当真了。
我爸说,你既然已经在人生的起跑线上迟到了,那接下来一点懒都不能犯。
他时时刻刻拿着皮带和秒表,在我训练时盯着我。
一旦我超过时间,他立刻抄起皮带扇过来。
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越慌乱越错。
短跑考验的不仅是速度,还需要力量、灵敏度、柔韧性等等。
十几岁的男孩柔韧性和几岁的男童没得比,可我爸不管这点。
他没了耐心,嘴里骂骂咧咧抽个不停。
“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还做不做得到?还犯不犯懒?”
城中村隔音并不好。
我被抽的皮开肉绽,我的哭声混合着他的叫骂声、抽打声响彻整夜。
终于有邻居看不下去,对他说。
“孩子他爸,教育孩子不是这么教育的,哪有体罚就能教育好孩子的事?”
他吹胡子瞪眼,一脚踹我胸口上。
我没力气了,脑袋一昏,感受到腿被撕裂般疼痛。
一字马恰好完成。
“谁说体罚不能教育好,你看教不教育得好。孩子就是犯懒,就是欠打!一顿打不服说明力度不够!就得多打几次!”
十四岁那年,我被破格录入国家青训队后,轰动全城。
无数记者采访我爸。
我爸得意地对所有记者分享自己的教育经验:
“孩子天生懒惰,就得家长教育。我对我家钟轩说,你除了睡觉学习的时间,其他时间必须用来训练。”
“练不了?那你就去死!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对他是很严格的,很多难点做不到就一直打,打得筋骨都开了就能做到了,这都是为他好。”
这些话语,让我重生后依旧不得安眠。
很多次在梦中醒来,都隐隐感觉骨头发疼。
钟子铭还在手机中骂骂咧咧。
我冷静开口:“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前世他的采访你没听过吗?既然自己选择的,那就怪不得旁人。”
我妈听不懂我和我弟的对话,但仍旧骂了我一句。
“钟轩,你怎么和你弟弟说话呢。他都被打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默不作声。
前世我爸的采访一经放出,轰动全国。
虽然有很多人斥责我爸这是在虐待儿童,但不少家长认为我的成就说明一切。
他们奉为圭臬,开启鸡娃热潮。
我偷偷给我妈打过电话,求她把我带走吧,我受不了了。
可她只说:“你爸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所有的成就都是因为他。”
我听到电话里弟弟顽皮的笑声:
“那妈妈你怎么不打我啊。”
“去去去,妈妈怎么舍得打你,你可是妈妈的宝贝。”
是的。
妈妈最爱的一直不是我,即使弟弟今生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在心里,只有弟弟最重要。
和前世一样,爸爸永远不会改变。
年复一年,弟弟身上的伤痕越来越重,可我弟非但没有怨怼,反倒洋洋自得。
我觉得,弟弟脑袋彻底坏掉了。
妈妈每次见了我弟都心疼得不行,可弟弟却冷言冷语。
“你们不就是看不惯我出人头地吗?休想拉我下水。”
15岁这年,我们都被选入国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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