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见过蚕女吗?
我被父母裹进了白布里,挂在树稍,喂满一百天桑树叶。
蚕女就做成了。
用蚕女吐出的丝织布,可纳百福,添新岁。
可他们不知道,这蚕丝布穿的上去,脱不下来。
……
我被父母挂在树梢上七天了。
在烈日的炙烤下,我的身体已经严重脱水,我舔了舔蜕皮的嘴唇。
脑子里阵阵眩晕感来袭,我知道,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万万,吃饭了,娘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闻言,我费力的抬起头朝我娘看去,气若游丝的开口。
“娘,我想喝水……”
娘不搭话,掀开她手里的小提篮,里面依旧是熟悉的桑树叶。
她抓起桑树叶喂我,我不肯吃,她扣住我的下颌,将桑树叶一片片塞进我嘴里。
“万唉,这是娘特意走村头摘的,最鲜嫩的叶子,你可得争口气,熬成蚕女了,咋家才有出头之日。”
我不知道村里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养蚕女。
我把它看做一种陋习。
因为它,后山不知道埋了多少年轻女孩。
“娘,你们非要养蚕女不可吗?”
“当然了,唉,你怕是不成了,我得让你妹回来。”
娘随手托了托我的下巴,见我软绵绵的没有三分气,琢磨着我快不行了。
我一听急了,我废了好大劲才把妹妹送去念书。
她不能回来!更不能遭遇跟我一样的经历。
我的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我要活着。
我拼命的咀嚼嘴里的桑树叶,绿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
我不能死,我死了,妹妹就会来替我。
我抱着这个念头,居然活了下来。
爹娘喜出望外,喂了我更多的桑树叶。
在半个月后,原本苦涩的桑树叶居然被我嚼出了甜味。
我不再抗拒吃桑树叶,甚至觉得它十分美味。
在两个月后,我感到身上阵阵发痒,爹娘喊来了村长。
村长开心的笑了。
“蚕女要成了啊,她的身体要蚕化了。”
我看不见自己身后是啥样,但我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我猜测是被勒的麻木,没有知觉了。
我看见爹娘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一百天的时候,爹娘开心的大声宣布。
“蚕女养成咯!”
当天,来了不少村里人围观,有村民提出了疑问。
“看外形是有几分像蚕了,可她咋不吐丝呢?”
是啊,不吐丝怎么能称为蚕女。
爹娘让我吐丝,可我吐了半天,吐了满地的口水也不见半根丝。
爹娘急了,上来扣我的嘴,见还是没用,周围响起了村民们的讥笑声。
“不会吐丝叫啥蚕女啊,祖籍上记载的蚕女一天可吐上万根丝线呢,你们这是养了个废蚕,哈哈。”
爹急了眼,上前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
这还不够,一个个耳朵如雨点般落在我脸上头上。
“眼看要成了,你居然不会吐丝,你敢耍老子,跟你那没用的娘一样,都是废物。”
娘愧疚的低着头,眼神埋怨的望着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但爹打的我好痛,听着他怨毒的责骂,我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快看,蚕女吐丝了。”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我流出来的居然不是泪,而是一条莹白色的丝线,娘大喜过望,大踏步上前。
麻利的抓住两根线头,狠狠一拽。
“啊!”
锋利的蚕丝划伤了我的眼睛,伴随我的尖叫,鲜血顺着丝线流出。
“你个臭娘们,不知道轻重?”
我娘被我爹一巴掌打翻在地,他一脸心疼的望着我,我原本以为他对我还有一丝怜悯,可他接下来的话,浇灭了我可笑的念头。
“这带血的蚕丝多不吉利,我还得靠这丝生儿子呢,轻点,知道不?”
我娘忙不迭点头,手里的动作果然轻柔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的蚕丝跟生孩子有什么联系。
但我知道,我在爹娘眼中只不过是个工具。
以前是干家务的工具,现在是助他产子的工具。
脑海里胡乱想着,悲伤的情绪消失无踪。
不一会,娘抽不出来丝了,她愣愣的看着我爹。
我爹走过来把她一脚踹翻,接着又如法炮制,对我边打边骂。
我再一次痛的流出泪来。
爹才停下,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回屋子里找了个大头针给我妈。
“等会她一停就用这个伺候她,贱皮子,把我手都打疼了。”
我心惊肉跳的望着那根针,想着要哭,不能停,可越是着急,结果越是相反,我的眼泪逐渐停了。
我连忙对着娘求饶。
“不要啊,娘,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哭出来了。”
娘撇了一眼爹不耐烦的脸,想也不想的举起针刺进了我被白布包裹的身体里,担心刺不穿白布,这一下,他用了十成力道。
我的侧腰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我尖叫出声,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这一天,院子里都是我的惨叫声。
足足响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
围观的村民过足了猎奇的瘾,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只有一个男孩还站在院子里,他走上前替我擦掉眼角的血迹,把我散乱的头发理顺,叹了口气才离开了。
“姐姐....”
我的一双眼睛中尽是血色,我没有看清男孩的模样,那句呢喃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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