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言崩溃了。
他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张姨急得团团转，求我留下来帮忙劝劝他。
我答应了。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我想亲眼看着，这个曾被我捧在手心的男人，是如何为那个「死去」的苏念而癫狂。
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得到的，迟来的祭奠。
第二天清晨，季淮言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走出房间。
他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眼神里是熟悉的，清零后的陌生。
「你是？」他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和疏离。
我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了一下。
「我是张姨请来帮忙的钟点工，安念。」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嗯」了一声，径直走向餐厅。
餐桌上，放着我早起准备的三明治和温牛奶，是他五年来的早餐习惯。
他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我不喜欢吃甜的。」
说完，他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就灌。
我的手在围裙下悄然握紧。
他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只是昨天的季淮言，在初见我时，为了彰显成熟，说了这么一句。
而我，为了迎合他，第二天就换成了他「喜欢」的中式早餐。
五年了，我每天都在迁就一个全新的他。
现在，我不想了。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姨过去开门，一道娇俏的女声传了进来：「淮言哥，我听说念念姐出事了，来看看你。」
是林薇，我曾经的「闺蜜」，也是季淮言朋友的妹妹。
她一进门，就扑到季淮言身边，眼泪汪汪地抓着他的胳膊：「淮言哥，你别太难过了，念念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季淮言的身体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他今天的「人设」，似乎是高冷款。
林薇丝毫不在意，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三明治，立刻夸张地叫起来：「天啊，这是谁做的早餐？淮言哥你忘了，念念姐从来不让你吃这么甜的东西，对你的胃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桌子，仿佛没听见。
林薇见我没反应，直接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念，你就算换了张脸，也别想再回到淮言哥身边。他现在是我的。」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我笑了笑，端起那盘被季淮言嫌弃的三明治，走到她面前。
「林小姐说得对，」我将盘子递到她面前，「既然你这么懂季先生，那这早餐，你来做吧。」
林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哪里会做什么早餐。
她正要发作，季淮言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吵什么？」
林薇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淮言哥，我只是心疼你，想让你吃点好的。这位……安小姐，好像不太高兴。」
季淮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我没说话，只是把空了的牛奶杯放进水槽。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他设置的特殊备忘录铃声。
那是提醒他，他有一个妻子，名叫苏念。
他拿出手机，解锁，看到了屏保上我们的合照。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不再是陌生，而是滔天的恐慌和寻觅。
「你……」他指着我，嘴唇颤抖，「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和我手机上长得一样的女人？」
林'薇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林薇大概没想到，季淮言的「记忆」会以这种方式被唤醒。
他每天都会设置一个闹钟，提醒自己已婚，提醒他妻子的名字和模样。
一旦闹钟响起，他就会从当天早晨的「初始人设」里脱离，进入疯狂寻找苏念的模式。
看着季淮言那双焦灼的眼睛，我平静地回答：「没有。」
他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林薇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柔声安慰：「淮言哥，你别急，我们慢慢找。念念姐可能只是迷路了，或者手机没电了。」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季淮言，他的妻子失踪了。
季淮言推开她，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冲进了书房。
很快，书房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林薇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算你识相！苏念，我告诉你，淮言哥现在记忆混乱，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只有我能陪在他身边，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赶紧滚！」
我看着她丑陋的嘴脸，忽然觉得好笑。
她以为她赢了？
我慢条斯理地擦干手，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林薇，你是不是忘了，这栋房子的女主人，姓苏。」
「你！」林薇气得发抖，「你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还敢在这里嚣张？」
「哦？」我挑眉，「既然我死了，那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鬼吗？」
我的语气很轻，却让林薇的脸瞬间惨白。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我没再理她，转身走向书房。
书房门口，我看到季淮言正跪在地上，一片狼藉中，他手里捧着几本厚厚的日记。
那是我的日记。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记录着五年里，我是如何让失忆的他，一天又一天重新爱上我的。
那些日记，是我爱过的证明，也是我卑微的过往。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说，她第一次见我，是在大学的图书馆，我帮她拿了最高处的一本书。」
「……她说，我第二次爱上她，是因为她做的柠檬挞，和……和我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她说，我向她求婚了三百二十八次，每一次，她都答应了。」
他的声音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了一片片墨迹。
我站在门口，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
林薇也跟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走过去，从季淮言手里抽走一本，故作心疼地说：「淮言哥，别看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得越多，心里越难受。念念姐最不希望你为难自己。」
季淮言没理她，只是固执地想抢回日记。
混乱中，林薇「不小心」手一松，日记本掉进了旁边一个没喝完的咖啡杯里。
褐色的液体迅速浸透了纸张。
「啊！」林薇惊呼一声，连忙去捞，「对不起，淮言哥，我不是故意的！」
季淮言的动作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本被泡烂的日记，眼睛里的红色像是要滴出血来。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狠狠一耳光甩在林薇脸上。
「滚！」
一声怒吼，震得整栋别墅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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