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积威还在,几人不敢再反驳,虽然满心疑惑,还是立刻动了起来。
阮青云则带着徐大江,直接往后山走去。
路上,她仔细叮嘱徐大江:
“进了山,眼睛放亮些。专门找那种长得奇怪,颜色不那么鲜亮,或者藏在树根、腐叶下面的菌子。还有,注意一种叶子像……”
她凭借记忆描述着那种地下块茎的植物特征。
徐大江虽然憨直,但常年在山里跑,对山林熟悉无比。
他虽然不明白娘为什么要找这些没人要的东西,但还是认真记下。
母子二人深入山林。
过程远比阮青云想象的更艰难。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
没走多久,她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腿上被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
徐大江几次想劝她回去,都被她用眼神瞪了回去。
她不能回去。
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捷径。
幸运的是,或许是否极泰来,他们的运气不错。
在徐大江的帮助下,他们真的在一处潮湿的背阴坡找到了好几丛阮青云记忆中味道鲜美的灰毛菌,
还在一片灌木下挖到了好几块硕大、饱满的土甘。
都是她为了应付徐大江的问题,随便编出来的名字。
天知道这么大个壮汉,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碰上个不知道的,就化身好奇宝宝问个没问。
最后还是阮青云被追问的受不了,一句再问就自己滚下山,暂时终止了徐大江的好奇宝宝体质。
看着背篓里渐渐多起来的收获,阮青云的心跳再次加速。
这些……应该能值点钱吧?
“娘……”徐大江又凑了上来,“这些,真能卖钱?”
阮青云瞥了他一眼:“连你娘都不信了?”
徐大江没敢说话,今天的娘好像变了个人,随便一个眼神都压的他不敢有啥动作。
就在他们准备再往深处走走时,前方密林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哼唧声。
徐大江脸色猛地一变,一把将阮青云拉到自己身后,柴刀横在胸前,紧张地盯着声音来源。
“娘……小心……可能是野猪!”
阮青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徐四山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喊声:
“娘!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徐四山连滚爬爬地从山下小路跑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都变了调:
“王……王家人来了!赶着马车来的!带……带了好多东西!就停在我们家门口!”
野猪的哼唧声和徐四山惊恐的喊声混在一起,让山林里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徐大江死死护在阮青云身前,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晃动的灌木丛。
“急什么?天塌下来了?”阮青云却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徐四山,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沉甸甸的镇定,“王家来了就来了,还能是吃人的怪物不成?”
她那份临危不乱的劲儿,让两个儿子都愣住了。
徐四山吞了口唾沫,声音还在发抖:
“娘……王老爷那架势,像是要直接来抢人了!要是他不松口,硬要带走豆娘,可怎么办啊?”
阮青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不松口?那更好。”
他前脚敢强抢民女,我后脚就敢去县衙门口敲鸣冤鼓!我倒要让十里八乡都看看,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秀才老爷,是怎么为老不尊,欺凌孤寡的!我看到时候,是他那熬了一辈子的清誉要紧,还是我这孙女要紧!”
一番话,说得徐四山和徐大江目瞪口呆。
去县衙告状?告王老爷?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只会在家里横、遇事只会哭天抢地的娘吗?
徐四山看着母亲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眼前的娘,熟悉又陌生。
许是这边人声嘈杂,那灌木丛里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远去声。
野猪走了。
徐大江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天快黑了,下山吧。”
阮青云没有半分耽搁,背起那只装了小半收获的背篓,拄着木棍就往山下走。
徐大江连忙跟上,小心地搀扶着她。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自家那破败的院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青布马车,几个穿着体面的家丁侍立一旁,气派十足。
院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摆着一张不知从哪搬来的太师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着,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品着。
那双浑浊的老眼,黏在站在院子里豆娘身上。
豆娘吓得脸色惨白,低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衣角,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阮青云只觉得一股恶心混着怒火直冲头顶,几不可闻地呸了一声。
老不羞的东西!
一行人走进院子。
“娘……”周杏和胡桃花迎上来,脸上满是惶恐和六神无主。
阮青云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周杏面前,把背上的背篓卸下来递给她:“拿去厨房,好生放着,别碰坏了。”
周杏下意识接过,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刚回来的阮青云身上。
坐在太师椅上的王老爷这才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既没起身,也没打招呼,只拿腔拿调地开了口:
“哟,老太太回来了?我都坐半天了。”
“怎么样啊?考虑好了没有?我今儿可是专程来接人的,聘礼都带来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话音刚落,豆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阮青云面前,死死拽住她的裤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奶奶我不想嫁……我求求您了,我不想嫁啊……”
小姑娘的哭声凄厉,听得人心头发颤。
王老爷见状,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甚至俯身对豆娘柔声道:
“哎,好孩子,哭什么?跟着我,那是去享福的,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有什么不好?总比待在这穷家受苦强吧?”
这话彻底点燃了阮青云的怒火。
她低头,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孙女,再抬头,看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脸,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王老爷,您这福气,我们徐家小门小户,高攀不起。”
她缓缓弯下腰,想要扶起豆娘,“这门亲事,我老婆子不同意。”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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