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丧门星!”
徐四山饿了一晚上的火气瞬间爆发了,抓起筷子指着他骂,
“全家人都在这儿等你吃饭,你倒好,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是不是又把人给打了?还是又欠了钱了?”
徐三流却理都没理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阮青云,还没来得及说话。
阮青云抬了抬手,制止了还要继续骂的徐四山。
她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地上的徐三流,声音沙哑地问:“成了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成什么了?
只见徐三流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狂喜,用力地点头,声音都变了调:
“成……成了!娘!成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双手举过头顶,
“赌场钱老板,他……他真答应了!他愿意把闺女嫁给我!”
“这是……这是婚书的草契!他还说……还说那二十两,就当……就当是给我的聘礼了!”
“轰!”
这话像个炸雷,在小小的堂屋里炸开。
徐四山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钱老板把女儿嫁给你?还倒贴二十两银子?”
“三哥,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梦游还没醒呢?”
周杏和胡桃花也张大了嘴,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镇上出了名的克夫女!谁家敢要啊!
“去去去!”
徐三流此刻腰杆子仿佛都硬了几分,他一把挥开徐四山,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得意,
“你懂个屁!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阮青云没动,徐大江迟疑着上前,从徐三流手里接过那张皱巴巴的草契,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他识的字不多,看得磕磕巴巴,但婚书这几个字还是认得清清楚楚。
“真……真是婚书?”徐大江拿着那张纸,手都在抖。
“那还有假?”
徐三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的土,一把抢过那草契,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钱老板亲口答应的!他说了,只要我对他闺女好,往后少不了我的好处!”
说着,他献宝一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往那破旧的方桌上一扔。
“哐当!”
布袋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阵沉闷又悦耳的响动。
胡桃花离得最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解开了袋口。
只往里瞧了一眼,她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杏也好奇地凑过去,只看了一眼,也跟着呆住了。
白花花的,晃人眼。
是银子!
竟然是银子!
“这……这……”
徐四山结结巴巴地站起来,凑到桌边。
看着袋子里那些形状不一却光泽诱人的碎银和银锞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三哥……这……这都是钱老板给的?”
“那当然!”
徐三流他清了清嗓子,
“钱老板说了,他怕闺女嫁过来受咱们家的穷苦,所以先给了这些银子,让我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再置办些像样的聘礼,叮嘱我成亲那天,排场不能小了,不能丢了他钱家的脸面!”
徐大江、徐四山,还有两个儿媳妇,全都傻愣愣地看着徐三流。
又看看从头到尾没吭声的阮青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事儿,太邪乎了!
一个臭名昭著的克夫女,一个烂到骨子里的赌鬼,这俩人凑一块儿,不仅没要徐家的钱,对方还倒贴了二十两银子当聘礼?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是肉馅的!
这主意,是娘出的?
他们齐刷刷地望向阮青云。
阮青云对这些探究的视线恍若未见。
她伸出干枯的手,慢条斯理地将那个装满银子的布袋子拉到自己面前,打开,把里面的银子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
她拿起筷子,在银堆里拨了拨,然后抬起头,环视一圈。
“这银子,我先替你们收着。”
她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变了。
徐四山夫妇脸上的喜色僵住了,胡桃花更是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老三这次闯的祸,连累了全家,差点卖了豆娘。”阮青云的声音不急不缓,“吃一堑长一智。”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得立个新规矩。”
她拿起筷子,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老大、老四,你们两房,以后地里产的粮,外面挣的钱,全都交到我这里来,统一管着。”
“家里要买什么,用什么,花多少,都得先问过我,从我这儿支钱。”
“老三还没成家,这钱,也先放我这儿。等他成亲了,另说。”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徐家兄弟和媳妇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把钱全都上交?
这……
他们不是不孝,实在是……
实在是原先的老太太太不靠谱了!
家里但凡有点活钱,不是被她拿去贴补老三的窟窿,就是听信货郎的鬼话,买回一堆没用的东西,害得全家人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现在又要故技重施?
阮青云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也不催,只是又用筷子敲了敲碗沿。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没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不不不,娘,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徐大江赶紧摆手,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也说不出个好字。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徐三流突然一拍大腿。
“我同意!”
他站出来,声音洪亮,“我这条命都是娘救回来的!我信娘!以后我挣的钱,全都交给娘管!”
他心里门儿清,要不是娘出的这个神鬼莫测的主意,他现在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跟活命比起来,钱算个屁!
再说,这二十两银子本就是娘挣来的,他有什么资格反对?
徐三流这一表态,让其他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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