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闻到粥香时,不再是那股粗劣的米味儿,而是带着些许清甜的味道。
仔细听了听脚步声,苏栖棠转头望向门口轻声问,
“哥哥?”
院外的桂香混着风的味道迎面撞来,苏栖棠的手边划过一片柔软的布料,紧跟着床边有个身影坐下,身后的靠枕也被往上抬了一些,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我特意去厨房拿了些好消化的,嬷嬷说今日的燕窝粥火候刚好,吃些粥先垫垫?一会再吃云片糕好不好?”
勾起笑,苏栖棠轻轻点头,手背上却猝不及防的滴落一滴泪水,她声音有些许哽咽,
“若是没有哥哥...这府里都没人能对我这么好了...”
乖巧的苏栖棠茫然空洞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毫无焦点,苏辜野心里一疼。
妹妹现在这样都是为了他,就算是换成军营里的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怕是都没那么容易接受,更何况是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况且妹妹也不哭不闹的,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府里的下人磋磨。
心疼地抽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将苏栖棠眼角的泪水拭去,苏辜野的目光愈发柔软,
“以后只要在京都,我每天都回来陪你好吗?”
苏栖棠摸索着抓到他的手,攥紧了他手里的帕子,兴奋地说道,
“真的?”
看着单纯的苏栖棠,苏辜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哥哥答应你的事儿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顺势蹭在了他的掌心里,苏栖棠没说信或不信,只是将手里的帕子被揉的发了皱,
“哥哥,你的帕子好软,和梅香姐姐的一样呢。”
是啊,去年的太夫人生辰宴上,特意送的府里少爷小姐们一人一块的帕子。
早晨在梅香身上摸到这布料时,苏栖棠只当是她贪墨,梅香那时美其名曰说这种料子用着奢侈,怕会惹夫人不喜,“特意”收了起来。却没想到苏辜野的帕子竟用到现在,那岂不是送上门的机会。
苏辜野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扫过屋内,原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其实早就明晃晃地摆在苏辜野的面前。
同为将军府的小姐,即使不受宠的苏晚儿房内也是点的当下最流行的梅花香,梳妆台上的首饰也是满满当当的。
但是苏栖棠的房中,别说点香,香炉早已积了灰。梳妆台上是空荡荡的,只零星摆着几只素簪子。
不愿在妹妹面前发火,他将帕子往她的手心里又塞了塞,声音里带着些补偿的意味,
“不过是一方帕子,以后只要是棠棠想要的,哥哥自会为你寻来。”
苏栖棠攥着手里的帕子,若真等到真千金回府,没有银钱,她迟早寸步难行。
她要在此之前想尽办法,为以后做打算。
“那我能要回我的东西吗?梅香姐姐总说我奢侈,帮我保管我的首饰和月例。可我也想和大姐姐一样,每天都能换不一样的项链,穿新衣服...每天给哥哥看漂漂亮亮的我。”
端起碗,舀起一勺粥,苏辜野放在唇边吹了吹,喂到了她的嘴边,
“乖,先喝粥。”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些许安抚,
“等棠棠睡一觉醒来,想要的都会有的。”
感受到嘴边的温度,苏栖棠听话地张嘴。燕窝的甜香与绵密软得她眯起了眼。
一碗粥见底,她由着他替她擦了嘴,然后慢慢阖上了眼睛。
听着木门轻响,苏栖棠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门外,杏儿缩着脑袋不敢抬头,苏辜野的语气冰冷,
“小姐的私库和账册都是谁在管?”
杏儿才被敲打过,手抖的厉害,此时在心里将那逃去上药的梅香骂了千百遍。
若她早知道着傻子还能有得宠的一天,当初她必然不会跟梅香同流合污去占这便宜。
“是梅香!都是梅香!”杏儿的声音发着颤,
“她总和隔壁院的小厮丫鬟打骨牌,输了就用小姐的月例填窟窿,还将小姐的首饰偷偷拿去抵债!奴婢没碰过!真的没碰过!”
“还有...还有大小姐!大小姐也经常将她院中的帐挂在我们院里呢,奴婢也没办法啊!”
冷笑了一声,苏辜野甩手,
“稍后我会让许嬷嬷来接手这院中的内务,在棠棠睡醒前,这些年的账和私库里的东西若是没有办法物归原主,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苏辜野看着杏儿瘫软应下,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棠棠为他双目失明,他自是要护她一世无虞,更何况这些贱奴的把戏他压根看不上眼。
至于那苏晚儿,若是经过敲打还能安分守己最好,若是还要继续蹦跶**,也别怪他清理门户了。
昨日才狠狠遭了罚的苏晚儿高烧了一整夜,今日才有些退热。
春桃端着药碗走进来时,手还有些微颤,
“大小姐,许嬷嬷来了。”
苏晚儿心头一跳,许嬷嬷平日里只负责苏辜野的远徵院,轻易不会出来,现下她突然来自己院里,是哥哥不想放过她吗?
“让她进来。”
捧着账册走进来的许嬷嬷面色严肃,目光看着虚弱地靠在床头的苏晚儿,心里却并没有半分同情。
昨日听闻少爷罚了大小姐跪在祠堂整夜反省,虽是没多久就发起了热,却还是被暗卫摁着直到天亮才送回来。这大小姐也是个拎不清的,小姐救了少爷一命,落得个双目失明,少爷怎么可能还会如同以前那般无视她。这大小姐非要在这个当口区触少爷的禁区,不是自作自受么。
“老奴受少爷示意,接过了海棠院的内务。”许嬷嬷一板一眼道,
“经查账,发现有些银钱与财物去向该是不慎被下面人搞错了,误划了过去。老奴现在特意带了账册来大小姐院里将取错的拿回。”
苏晚儿听得眼眶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她伸手去抓许嬷嬷的账册,
“拿回?拿回什么?我院里如何会有她苏栖棠的东西!许嬷嬷莫要仗着哥哥借机**!”
随意翻了两页,账册上却记得详细。近的有上周去买胭脂划在了苏栖棠名下的账,甚至还有去年从她私库里顺出来的玉石簪子。
小到几两打发丫鬟的碎银也记录的清楚。
奈何许嬷嬷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威慑,
“这是账册,请大小姐过目。老奴好心提醒一句,如今的小姐救了少爷一命,现下怕是小姐想要水里的月亮少爷都能想方设法地弄来。若是大小姐让老奴交不了差,下次少爷来,就不会是简单地罚跪一晚这么简单了。”
这话正扎在苏晚儿的心口,她知道许嬷嬷这话就是苏辜野的意思,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着牙给出去。
“春桃!”她低声喊道,
“将我的钥匙拿来,打开库房,让嬷嬷对!”
躬身退下,许嬷嬷也不管苏晚儿如何怄的咬牙切齿,带着几个暗卫就进了库房。
首饰,布料,银钱,一样样的从账册上划去。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带来的几箱空箱子就被装的满满当当。
看着收拾出来满当的箱子,许嬷嬷皱着眉。这大小姐也真是贪心,作为一个庶女,库房里的东西都快赶上别家嫡长女的了。再一想海棠院的库房空空荡荡的。还是为苏栖棠叹了口气。
待许嬷嬷走远,苏晚儿看着私库被搬得空旷,心都在滴血。
从小到大,她苏晚儿也没有这么屈辱过。自小那傻子就对她言听计从的,现在那傻子仗着苏辜野的势,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将她的梨香院搬空。将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苏晚儿带着春桃一步步往胡氏的佛堂走去。
那傻子如今仗势欺人,却别忘了这府里可也有个见不得她如此嚣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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