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
薛芙如醒来醒来的第一眼,就是竹青咬着嘴唇,满眼紧张的样子。
你别说,发泄过一阵情绪,悲伤又可以压回心底,她又是谁也打不倒的薛芙如了。
“怎么了?”她坐直了,抬手揉揉酸胀的脖子。
青绸披风随着她的动作,从身上滑落。
薛芙如瞥了一眼,心中涌起暖意。
现在是九月的天,夜里很凉了,若是就这么睡一夜,难保不会生病。
还好有竹青,虽然搬不动她,但记得盖上披风。
想到这里,薛芙如的语气更温柔了:“不要慌,一切有我。”
见她神态语气都正常了,竹青才略微放心,但想到自己干的事,又绞着手指。
“小姐,奴婢……奴婢好像闯祸了……”
她把昨晚自己设计吓走寿儿的事说了一遍,越说越慌。
“今天一早奴婢偷偷溜去花园,听到打扫的杂役说,今天是新少夫人管家的第一天,正叫大小管事去回话。小姐,怎么办?奴婢……”
“我跟你说过,只有我们的时候,不用自称奴婢。”薛芙如纠正她的称呼。
“小姐呀!”竹青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纠结个称呼!今天可是初一呀!还有老太太,说不好等会儿就会派人过来……”
现在的永宁侯府,除了一间间布满蛛丝灰尘的空房子,其余的,人也好,物也罢,什么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她们的衣食住行,还得靠东府。
而东府,现可是二小姐管家呀!
二小姐那个脾气,哪里能忍昨日的耻辱?
竹青担心不已:“二小姐还不知会怎么磋磨咱们呢!”
薛芙如看她又是咬唇又是皱眉的着急样子,只觉得又好笑、又怜惜、又愧疚。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她姐姐呢。
其实,竹青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她居然让一个孩子这么担心,冒险保护自己。
实在太不像话了。
“好了好了,不用慌,我有办法。”薛芙如拉住她,“我不会再让人欺负咱们了。”
小姐真的好了?竹青看着她,心放不下。
她忘不掉自己回到大厅,却看到小姐自己裹着披风靠着灵柩睡着的样子。
从前在长宁侯府,不管被欺负得多惨,小姐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昨晚,却哭成那样子。
薛芙如没说话,只给萧承竫的牌位上了柱香。
承竫,不要怪我无情,是荣国长公主太过分了。
皇命早已明确,永宁侯府现在是她做主,荣国长公主和张氏却一再想插手。
是她力量还不够,是他们欺负惯了,所以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将香插在香炉里,薛芙如才回身问:“竹青,你方才说,薛絮如在听大小管事汇报?你已把花园门拴上了?”
“嗯。”竹青确认。
“那就行了。”薛芙如道:“咱们走吧。”
*
片刻之后,一队人从长宁侯府角门出来,走到永宁侯府门前。
两个侯府中,长宁侯府门庭热闹,有人进出都是常事,本来路过的京城众人都不以为意。但仔细一看,又发现了不对。
怎么都是女的?还有老有少?
这队人由一个穿着玄色比甲、茶色遍地金马面裙的老妇人带领,其余的,不是穿着黑色长比甲的老妇,就是穿着蓝色短比甲的小姑娘。
而且比甲的样式统一,一看就知道,她们是丫鬟婆子。
可怎么有十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从东府去西府?
难道……长宁少夫人气不过昨晚被曝光了身份,派人来找场子了?
众人不觉停下脚步,升起看热闹之心。
只见这队人走到永宁侯府门前,列队恭恭敬敬地站着,由领头的老妇上前,扬声叫道:“九夫人,奴婢是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周嬷嬷。殿下怜恤九夫人寡妇守门不容易,特意拨了丫鬟婆子前来服侍,请九夫人开门。”
一番话说得甚是大声,只听得路人偷偷议论。
“两府不是亲如一家么?”
“是呀,听说两府中间就隔着花园,怎么还特意在大门口叫嚷?”
为什么?周嬷嬷心里冒火。还不是因为薛芙如做事不留情面!
昨晚殿下派人过来,被她的丫鬟以主母哭晕了为由,想方设法赶走了。
殿下交代的事,她们做奴婢的没办成,丢脸得很。所以今日一早,荣喜堂四大嬷嬷之一的周嬷嬷亲自出马。
作为寡妇,每**要早起给亡夫上香吧?
周嬷嬷逮着时间,亲自带人往西府去。
没想到,那通往西府的花园门,又被从后面拴起来了!
周嬷嬷可不是王嬷嬷那等好说话的人,当时就来气了。
好啊,锁门是吧?
那她就当面叫门!
她倒要看看,搬出了长公主殿下,薛芙如还怎么当缩头乌龟!
叫了一遍,里头没动静,周嬷嬷的语气就从客气变成了严厉。
“九夫人,长公主殿下是君,是长辈,长者赐,不可辞,这道理你若是真的不懂,那君臣的道理应该懂吧?还不开门?”
在侯府里,只要搬出“殿下”两个字,就无所不从。
此话一出,不光是周嬷嬷,就连丫鬟婆子们,都心中窃笑,等着薛芙如屁滚尿流跑出来请罪了。
可没想到的是,话都说完好一会儿,永宁侯府的大门还是紧闭着,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竟敢如此?周嬷嬷瞬间脸色一沉:“九夫人连殿下的命令也敢违抗?若是再装聋作哑,那老奴也没办法,只能命她们在门口站着,直到九夫人接受殿下的心意为止了!”
如今是九月天气,丫鬟婆子们站在大街上倒不会如何,但永宁侯府的名声可不好听。
那到底是满门忠烈的萧家,又只剩一个寡妇了。
一个路人看不下去,大着胆子说:“这位管事娘子,不是永宁少夫人故意不理你,是她不在府中。”
周嬷嬷一愣:“她一个寡妇,还敢出门?”
路人可不敢接这话,只说:“反正一炷香之前,我们瞧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裙、戴着帷帽的年轻妇人,带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从角门出来。”
还真是如此?
周嬷嬷自觉抓住了薛芙如的把柄:“岂有此理!才离了东府一天,便狂成这样子?都跟我回去,咱们要好好禀告殿下!”
说完手一挥,又带着人回长宁侯府去了。
这……路人们不禁担心。
这回,永宁少夫人可闯大祸了!她一个寡妇不在家守节,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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