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温柔安慰我:
“天华别怕,这几天还是尽量待在家里别出门了。”
“我和你相处过,我相信你不是新闻上说的那样,这几天要是有什么缺的,就来找我。”
我心中一暖,心里的阴郁减少了几分。
这些天我都待在家里,关掉网络,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原以为风波会像预期中那样过去。
可某天清晨,我被一阵近乎砸门的巨响吵醒。
刚拧开锁扣,门就被猛地从外推开。
我还为反应过来,王耀祖便“扑通”一声精准滑跪,抱住我的腿就嚎:
“天华啊!哥给你跪下了!妈都快咽气了!你就真这么铁石心肠吗?”
他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镜头!
扛着摄像机的,举着手机的,拿着专业话筒的,就像一群饿狼看见肉一样,紧紧盯着我!
几台摄像机上还贴着国际媒体的标志。
《1919金光嘴》的女主持直接把话筒捅到我下巴底下:
“王先生,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我们就带着你母亲来欧洲看你。”
“您哥哥说您八年没回家了,这是真的吗?您是否对父母抱有极大的怨恨?”
另一个记者挤上前,用英语咄咄逼人地提问:
“王博士,您接受了顶尖的教育,却不懂得‘孝道’是华人最基本的道德吗?”
闪光灯噼里啪啦,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
我哥的哭嚎更响了,表演得淋漓尽致,仿佛前些天雇人对我拳打脚踢、泼我一身污秽的不是他。
我猛地抽腿,他却死抱着不放。
“松开。”我声音很低,压着怒火。
“我不松!除非你答应回去看妈!大家看看啊,这就是我那个在国外享清福,冷血的博士弟弟!”
女主持立刻见缝插针:“王先生,您哥哥如此哀求,您都无动于衷吗?您母亲在病床上也在呼唤您的名字!”
我终于爆发,一把甩开他,直接指向那群记者:
“你们!”我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所有嘈杂,“《1919金光嘴》节目组,对吧?”
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
“跨国追拍,未经允许私闯民宅,侵犯我的隐私权——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调解’?这就是你们追求的‘真相’?”
我哥立马抢戏,捶着地哭喊:
“你别怪记者!他们都是好人!都是我心甘情愿求他们来劝你的!”
“劝我?”
我冷笑一声,猛地撩起袖子,露出昨天被打留下的青紫淤痕,直接怼到摄像机前。
“这就是你‘劝’我的方式?先雇人打我,再带着记者来堵门卖惨?你的戏做得挺全啊!”
记者们一片哗然,镜头疯狂地对准我胳膊上的伤,再转向我哥瞬间煞白的脸。
我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逼问女主持:
“你们节目组,到底是来做和事佬,还是来配合他演一场道德绑架的大戏,吃人血馒头赚流量的?”
女主持面对我凌厉的质问,脸上职业性的悲悯丝毫未变。
她巧妙地侧过身,将话筒转向围观人群,开启全球直播,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现场的嘈杂:
“各位!请安静!请大家看看,这就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心愿!”
她完全无视了我胳膊上的伤痕和我之前的指控,语气感人肺腑。
“王先生,”
她终于转回身,脸上挂着一种“我理解你”的虚伪表情。
“我们知道您可能一时难以接受,或者与家人有些误会。”
“但我们节目组秉持着最大的诚意,已经将您病重的母亲,从万里之外的家乡,接到了这里——”
她刻意停顿,制造效果,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
“——就安排在离您公寓最近的那家圣心医院的VIP病房。”
“我们付出了所有努力,只为您能卸下心防,去看一眼您生命垂危的母亲!这难道还不能表明我们的诚意吗?您难道真的要让一位母亲带着遗憾离世吗?”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围观人群中立刻有人发出赞同的声音。
“是啊!人都快不行了!”
“节目组做得够可以了!”
“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我哥像是突然拿到了最佳剧本,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按下了免提键。
拨号音在走廊里格外清晰,所有镜头立刻对准了那部手机。
“妈!妈!你听到了吗?”
电话一接通,他立刻就带着哭腔嘶喊起来:
“我找到天华了!他就在我旁边!他答应了!他马上就过去看你!你一定要撑住啊!”
他甚至不等电话那头有任何回应,就自顾自地演完了全套,仿佛只要声音够大、情绪够足,谎言就能变成事实。
“好、好!我这就叫天华来!”
他根本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就猛地挂断,红着眼圈看向我和所有镜头,“我妈听到了!她说她等!”
“太好了!”
女主持立刻带头鼓掌,眼眶泛红,仿佛见证了人间至孝的奇迹。
吃瓜群众也被这拙劣却有效的表演煽动起来,纷纷扣弹幕:
【这就对了嘛!】
【快去医院吧,别让老人等!】
【赶紧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围观人群举着手机,七嘴八舌,裹挟着我,要把我立刻“送”往那个他们精心布置好的“孝心”刑场。
我被这场精心策划、利用全球舆论的盛大绑架逼得彻底没了退路。
所有的解释在这些镜头前都苍白无力。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恶心和暴怒。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目光和催促声中,我反而缓缓站直了身体。
行啊,你们不是要一场全世界围观的完美大团圆吗?
我环视那一张张兴奋、虚伪或“正义”的脸孔,以及那些正将我的痛苦实时传播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镜头,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好。”
我清晰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穿透了现场的嘈杂,传到了每一个收看直播的人耳中。
“我跟你们去。”
我倒要看看,这出戏的最后一幕,你们打算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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