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是我的“生辰”。
我遣散了府中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几个心腹守在远处,然后将她叫到了府中最偏僻的水心亭。
我告诉她,我自幼体弱,不喜热闹,每年生辰,都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听听琴,喝喝酒。
一席,一炉,一壶酒。
一琴,一人,一轮月。
我故意多喝了几杯,让自己看起来有了七八分醉意,斜倚在亭中的软榻上,甚至还颇具“风雅”地解下了平日从不离身的长剑,随手放在了一旁。
完美的刺杀环境。
一个醉酒的、体弱的王孙公子,身边再无护卫,连唯一的武器都已解下。
我闭上眼,假寐着,实则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到了极致,等待着她的动作。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会如何从琴中抽出软剑,或是用发簪抵住我的咽喉。
空气中,只有她清冷的琴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几乎快要失去耐心。
【陛下……西北角梅林有异动,人数不少,身手很快。】
心腹护卫统领的声音,突然在我脑中炸响。
不是她?
我心中一凛。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携着浓烈的杀意,从亭外的黑暗中爆射而出!
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正在抚琴的惊鸿!
“铮——”
琴声戛然而-止,一根羽箭穿透了她面前的古琴,死死钉在亭柱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惊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紧接着,七八个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林中窜出,手持钢刀,目标明确,直扑亭中的她!
靖王的人?
我瞬间明了。
【这女人留不得,必须死。】
【公子体弱,不必理会,杀了那女人就撤!】
黑衣人们的心声证实了我的猜测。
靖王认为她知道了什么,或是单纯觉得她是个不稳定的棋子,决定灭口了。
有意思。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动了?
眼看最前面的钢刀就要劈到惊鸿的身上,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
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倒不似作伪。
电光石火间,我来不及多想。
我抓起身边那把解下的长剑,“呛”的一声,剑鞘分离!
一道雪亮的剑光自我手中乍起,如游龙出海,后发而至,精准地格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铛!”
金石交击,火星四溅。
黑衣人被我一剑震得连连后退,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他……他不是个病秧子吗?!】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手腕一抖,剑尖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封喉。
鲜血喷涌。
我没有停顿,顺势将惊愕中的惊鸿一把拉到我身后,左手将她死死护住,右手长剑翻飞,与剩下的刺客战作一团。
我的确常年以病弱示人,但那是伪装。
作为在刀尖上舔血、从无数阴谋中活下来的天子,我的剑,只为杀人。
剑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不过十数个呼吸,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刺客,已尽数成了我剑下的亡魂。
浓烈的血腥味在水心亭中弥漫开来。
我持剑而立,胸口因剧烈的动作微微起伏,温热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
我转过身,看向被我护在身后的惊鸿。
她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满地的尸体,嘴唇微微颤抖。
也难怪。
一个前一刻还醉眼惺忪、病弱不堪的闲散公子,下一刻却化身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任谁也无法接受。
我的左臂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才发现方才为了护住她,被刀锋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不断地往外冒。
她也看到了我的伤口,瞳孔猛地一缩。
“你……”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意外吗?”
我一步步逼近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你的主子派人来杀你,而你的目标,却救了你。现在,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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