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小枫酱|发布时间:2025-10-16 16:17|字数:4428

恰值重阳诗会,我携小妹到丈夫执掌的皇家书院观礼。

墨才研妥,山长突然抢过小妹的诗稿撕得粉碎。

纸屑纷飞中,山长捋须冷笑:

“写几句打油诗也敢称才女?这状元楼也是你们配进的?”

“允你们蹭听半日已是仁义,速从角门离去!”

“可知本院监院是翰林院掌院学士?”

我抚平袖褶起身,顾清玄何时收了这般粗鄙的门生?

那女子忽向书童递眼色,声调陡扬:

“快去请学士大人!就说有民女在此扰乱科举!”

1

重阳佳节,我带着小妹书画,去皇家书院的后花园参加女眷茶会。

天气好得不像话,金灿灿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姐姐,你看我这身湖蓝色的新衣裳好看吗?”

书画一路都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是娘亲特意找苏杭最好的绣娘给我做的呢!”

“待会儿我还要给夫人们背新学的《采桑子》,爹爹都夸我背得比他当年还好!”

我笑着捏了捏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

“我们书画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才女,穿什么都好看。”

茶会设在湖心凉亭,满园的菊花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香气袭人。

已经来了十几个官家太太和小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摇着团扇低声说笑,场面瞧着很是热闹。

大家都在夸今年的菊王“绿牡丹”,说花瓣层层叠叠,绿中透粉,比往年更见风致。

一个穿着素净青衫的女人正在一旁伺候,给太太们斟茶倒水。

她瞧着面生,举止倒是恭顺,想来是书院新来的女先生。

书画被这阵仗弄得有些紧张,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袖子,在我耳边把要背的词又小声过了一遍。

我鼓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大胆去,就当是在家里背给姐姐听。”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刚要从我身边起身。

那个女先生端着一方新磨好的松烟墨,盈盈笑着走了过来。

她先是朝我福了福身。

“见过沈夫人。”

然后目光转向书画,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位想必就是沈二小姐吧,真是钟灵毓秀,和夫人一样的人间绝色。”

她嘴上夸着,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书画要上前的路。

“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不大。

“这里可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贵人,妹妹年纪还小,琴棋书画怕是还没学精通,还是不要急着班门弄斧,免得在人前献丑了。”

书画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小嘴微微张着,不知所措。

那女人又说。

“妹妹不如先随我到那边坐着,听听各位夫人的高见,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说着,就想伸手来拉书画。

书画下意识地往我身后一躲。

那女人手落了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立刻又被笑容掩盖。

她端着砚台,像是要转身。

就在她和书画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手腕一斜。

满满一砚台漆黑的墨汁,就这么不偏不倚,直直地泼在了书画崭新的湖蓝色裙摆上。

“呀!”

她夸张地尖叫了一声,仿佛受惊的是她。

上好的云锦料子,瞬间被污了一大片,刺眼又狼狈。

书画整个人都僵住了,漂亮的杏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滑了!都怪我,都怪我!”

那女人连声道歉,还假模假样地掏出自己的帕子,蹲下身就要给书画擦拭。

“二小姐你别动,我帮你擦擦,兴许还能擦掉。”

她那帕子一按上去,墨迹非但没擦掉,反而被她用力一蹭,晕开得更大了。

污糟糟的一大片,彻底没法看了。

“你别碰我!”

书画带着哭腔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的太太们立刻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啧啧,这可是今年最新款的云锦料子,这一身怕是得百两银子吧,就这么给糟蹋了。”

“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站在这里挡路呢。”

“就是,毛毛躁躁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指责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一字不落地传进我们姐妹俩的耳朵里。

2

“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沈夫人,对不住二小姐。”

那个自称怀婉宁的女先生,一脸焦急地躬着身子,仿佛犯了天大的错。

“都怪我,都怪我没拿稳砚台。”

“要不……我赔二小姐一件新衣裳吧?我知道城南有家成衣铺子,虽然料子比不上二小姐身上的,但……”

她嘴上说着赔,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在暗示是我妹妹自己不小心撞上来的,而她不过是个出身贫寒、赔都赔不起的可怜人。

她又“好心”地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看妹妹这衣裳也穿不了了,不如我先安排马车送夫人和二小姐回去换一身?”

“总不能穿着这身,在这里让大家看笑话吧。”

那语气里的嫌弃,简直不加掩饰,好像我们是什么脏东西。

我把被气得浑身发抖的书画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帮她擦拭眼角。

“没事,不就是一件衣裳,回头姐姐让绣娘给你做十件一模一样的。”

我的目光,却无意中落在了怀婉宁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只光素的银镯子。

款式莫名地眼熟。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那镯子……

越看越像我前阵子怎么也找不到的那只嫁妆。

那个镯子,是我娘家特意请了京城“宝祥记”的老师傅,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打的,内侧还用小篆刻着我的名字。

“清月”。

怀婉宁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手缩了一下,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抬起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

阳光下,那只银色的镯子晃得我眼睛生疼。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得意。

“姐姐,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书画委屈得直掉眼泪,小声抽泣着,死死拉着我的袖子。

我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坚定。

“不走。”

“今天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

周围的指指点点还在继续。

“哎,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娇气,一点儿事都受不住。”

“不过是弄脏了件衣服,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就是,沈学士家的千金,怎么这点气度都没有,将来还怎么嫁入高门大户。”

怀婉宁听着这些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低下头,用帕子掩住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偷笑。

3

我死死盯着怀婉宁手上的镯子。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前些日子,我翻遍了整个卧房的首饰匣子都没找到它。

当时我还急得不行,把院里所有的丫鬟都叫来问了一遍,个个都摇头说没见过。

我还以为是自己收东西的时候随手放在哪个角落,给忘了。

我还记得,顾清玄当时是怎么安慰我的来着?

哦,他当时正在练字,闻言头也没抬。

“月儿,别急,不过是个镯子,许是收拾东西时放错了地方,不值什么钱,丢了便丢了,改日我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现在想来,他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那镯子是我出嫁时,娘亲亲手为我戴上的。

取我名字里的“月”字,和我夫君顾清玄名字里的“清”字,合为“清月”,寓意花好月圆,琴瑟和鸣。

世上独一无二。

绝不可能有第二个。

所以,我的嫁妆,为什么会戴在这个女先生的手上?

我越想,心越沉,手脚冰凉。

这事儿太荒唐了。

荒唐得让我不敢细想。

怀婉宁还在那儿假惺惺地伺候着茶水,动作间,手腕上的镯子不停地晃动。

眼神时不时地就往我这边瞟,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书画还在为那件毁了的衣裳伤心。

我只好先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4

我忽然笑了。

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位先生瞧着面生得很,不知是何方人士?怎么以前从未在京中见过?”

我主动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凉亭。

怀婉宁正给兵部尚书家的王夫人添茶,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堆起满脸的笑。

“回夫人的话,婉宁是从江南来的,家乡遭了水灾,父母双亡,这才流落到京城讨生活。”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幸得顾大学士心善,不嫌弃婉宁出身低微,破格让婉宁来这皇家书院教导女眷们一些诗词,这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她特意加重了“顾大学士”四个字,还感激涕零地朝我福了福身。

“婉宁对学士大人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几位心软的夫人立刻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是啊,顾学士真是宅心仁厚。”

“哦?原来是夫君提拔的人。”

我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冷了几分。

“既然是夫君的下属,就该知道什么叫本分,什么叫规矩。”

“夫君是朝廷命官,他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女先生能一口一个‘学士大人’叫得如此亲密的?”

怀婉宁的脸色白了白,捏着茶壶的手紧了紧。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样,甚至还笑得更加灿烂。

“夫人教训的是,是婉宁失言了。”

她话锋一转,故意说起书院里的趣事。

“不过顾学士真是个温柔的人,对我们这些下属都关怀备至。”

“前几日我偶感风寒,咳得厉害,学士大人听说了,还特意让家里的厨房给我熬了川贝雪梨汤送来。”

“他还说,我的诗词很有灵气,像江南的烟雨,让他想起了故乡。”

“他说……”

“够了。”

我冷声打断她。

“夫君爱护下属,是他的仁厚。”

“但你一个外人,把主家的关心当成炫耀的资本,四处宣扬,是不是太没规矩,也太不知好歹了?”

周围的太太们也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纷纷朝我们看来,交头接耳。

怀婉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她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夫人教训的是,婉宁知错了……婉宁再也不敢了……”

5

书画本就委屈,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激,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的衣裳……”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家……我要找娘亲……”

小姑娘的哭声,瞬间打破了茶会的雅致,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离得近的太太立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怀婉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变了脸。

她上前一步,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

“哎哟,二小姐怎么还哭上了。”

“这哭哭啼啼的,多影响大家的雅兴啊。”

她转向周围的太太们,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都说沈家的家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怎么教出来的女儿这般没有规矩。”

“在这种场合大哭大闹,实在不该带这么小的孩子来。”

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平日里就和我不太对付的户部侍郎家的李太太。

“就是,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娇惯了,金枝玉叶似的,碰都碰不得。”

“我家女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帮我管家了,哪像她,只会哭鼻子。”

另一个王夫人也阴阳怪气地开口。

“在自己家哭哭也就算了,怎么能在皇家书院的地界撒野,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沈学士和顾学士两家人的脸。”

一句句,一声声,像刀子一样。

书画被她们吓得不敢哭了,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抖个不停,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我沈家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宝贝,什么时候轮到这群长舌妇来指手画脚了?

怀婉宁还在旁边假惺惺地劝。

“二小姐,你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再哭下去,姐姐可要生气了。”

6

“都给我闭嘴!”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一样,砸得整个凉亭都安静了下来。

我将书画护在身后,冷冷地扫视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太太。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最心爱的衣裳被人毁了,难道哭一声都不行吗?”

“明明是她怀婉宁故意泼的墨,你们不去责怪罪魁祸首,反倒来怪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还是说各位夫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李太太被我点名,脸上挂不住,立刻反驳。

“沈夫人,你这也太护短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小孩子犯了错,就该认,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气笑了,直接怼了回去。

“犯错?她犯了什么错?”

“是她自己往砚台上撞的,还是她求着怀婉宁把墨泼她身上的?”

“李太太,我记得去年御花园赏花宴,你家公子喝多了,把酒洒在了太子殿下的袍子上,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当时说的是‘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殿下恕罪’,怎么到了我妹妹这里,就成了犯错该认?”

“难道你家的公子是公子,我家的妹妹就不是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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