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我与订了娃娃亲的青梅突遭海难,我把唯一一根浮木让与了她。
自己却被卷入海浪里,心智因溺水倒退到五岁。
自此以后,萧月盈寸步不离照顾我,赶海时必用麻绳系连在彼此腕间。
乡野小孩嘲笑我是傻子,往我身上扔腥臭的海带和污秽,我也只会跟着傻乐。
一旦盈盈发现,她就冷着脸拿铁钩往人身上打,背上了母夜叉的臭名声。
我第无数次被他们用石头砸伤后,为我擦拭伤口的盈盈红了眼眶。
她焚了先皇后令她蛰伏避祸的遗言,重返京城助兄长夺嫡,用四年谋划,成了尊贵的长公主。
成亲那天,萧月盈笑得很开心:“阿舟,你是驸马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可后来,她广收面首,褫夺我的封号和待遇。
成了欺负我最狠的那个人。
她从不反省,“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傻子,离了本宫怎么活?”
我默默不语。
才不是,我娘在未来等我。
……
成婚第二年,盈盈很少来看我了,府上来往的俊俏公子倒是越来越多。
听到侍从难得的通传,我心中一喜,躲到了门后。
待盈盈进来,我猛地扑出去吓她。
她侧身避开,让我扑到了地上。
膝盖磕在门槛上,生疼。
盈盈没有扶我,只用厌烦的语气说了四个字。
“成何体统。”
我揉了揉膝盖,闷声沉默。
明明以前在渔村时,盈盈每天赶海回来,都会陪我玩这个游戏。
在我扑向她时定定站着,等我把她抱进怀里,然后夸我:
“阿舟好厉害,把我吓一大跳。”
我看着地上散落的珠串手链发呆,想念在渔村的日子。
盈盈不耐烦地伸手来拉我:“让你学规矩点,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秦阿舟,六年了!就算是个三岁的孩子,也能慢慢听懂人话。”
“本宫每日帮皇兄对付那些老狐狸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面对你这么个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攥着几颗珠子,嗓子干涩不已。
以前的盈盈,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骂我傻子了。
但最近,她不时就会把这二字脱口而出,叫我傻子。
“算了,我和你计较什么。”
她自嘲一笑,弯下腰捡珍珠。
“秦阿舟,你现在是驸马,已经不是采珠人了,能不能有点上得了台面的喜好?”
她随手一抛,几颗珠子滚进香炉的灰烬里。
我愣愣地看着香炉,反应过来后急忙把手伸进香炉,想捞回那些珍珠。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缩回了手,指尖迅速冒起几个透明的水泡。
盈盈起身看见这一幕,急忙让侍女去请府医。
她疲惫的脸上,满是怒色。
“秦阿舟,非得让本宫每时每刻都盯着你,你才能不受伤吗?!”
“本宫现在领着将军职位,没那么多功夫看着你。”
“你能否让本宫省心一些!”
我把抢救回来的其中一颗递给她,解释道:
“这些珍珠,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忘了吗盈盈?”
“你好久没带了,我刚给它擦亮,想让你看看。”
盈盈的怒容有一瞬间的空白。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拿起太监盛上来的伤药,默默帮我涂抹。
“皇兄又问起子嗣的事了。”
涂着涂着,她忽然开口,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边关的仗肯定还要打,所有人都盼着本宫快些留下个孩子。”
子嗣?我隐约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成亲以后抱在一起睡觉,就会有孩子了。
盈盈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烦躁,还有我看不懂的无力。
“你让本宫怎么办?你什么也不懂。”
“难道要让本宫主动**一个傻子吗?”
我傻呵呵地笑,伸手想抹平她眉间的皱纹。
“盈盈不要不开心,晚上我们抱紧一点睡,明天就有宝宝了。”
她闭了闭眼,嫌恶地甩开了我的手。
“本宫没有和傻子欢好的癖好。”
“传话给明止轩,让容公子做准备。”
我听得懂,她是要去和别的男人睡觉了。
心脏泛起酸胀的疼。
我阿娘是穿越女,她告诉我,成亲后双方都不能和外人睡觉,那是欺负人,必须和离。
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懂,虽然我舍不得盈盈。
但阿爹说阿娘最聪明,让我一定要听阿娘的话。
我鼓起勇气,说出在心中憋了数月的话。
“盈盈,我们和离吧。”
她正要起身离开,听到我的话,妙曼的身姿晃了一下。
脸上登时又有了怒气。
“不是傻了吗?怎么还懂这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父母双亡,人又痴傻,离开本宫根本活不下去。本宫念着你的救命之恩,予你驸马之位,已是天大的恩赐。”
“想坐驸马位置的人多的是,本宫随便尚一个都比尚你来得划算。你想和离,本宫还懒得来看你的傻相!”
她将我送她的珍珠砸到墙上,转身离开。
我沉默着看她走远,在心中反驳。
才不是,盈盈说得不对。
我娘没死。
我攥紧娘留给我的珍珠,默默数着日子。
只要等到十八岁,我就可以去找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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