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您还在病中,何必非要此时去见皇上……”
临秋阻拦不及,只得跟着沈月昭跑出去。
沈月昭一身素衣,低咳几声,无奈看向又要拦自己的临秋:“本宫是皇上的贤妃,自该规劝皇上。”
“可、可皇上下旨封的是贵妃娘娘……”
贵贤淑德,如今那位位分可是在沈月昭之上。
“正是因此,本宫才要去劝诫。”沈月昭掩住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又咳了几声,端庄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却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抿了下唇,强笑道:“皇上也是一时被那阮氏迷了心窍而已,一个平民女子,便是受宠,也绝不可直接封为贵妃……”
“娘娘您……您还在禁足中……”临秋实在不想提沈月昭的伤心事,但看她一意孤行就要往乾清宫去,只能哀求,“娘娘,此事从长计议可好?”
沈月昭眸中痛色几乎溢出,却还是倔强说道:“皇上会理解本宫的苦心。”
可等她冒着大雪一路行到乾清宫,昌和帝萧炀却连见也不见她。
沈月昭跪在殿门外,嗓音嘶哑,还是尽力喊道:“陛下,今日臣妾与陛下不言宫闱,只论君臣。您可知,今日旨意伤的不仅是后宫的心,更是天下勋贵与士大夫的心。”
“后宫诸妃,其父兄皆是朝中栋梁。您此举等于告诉天下人:他们的忠心、他们的功绩,比不上一个女子的容颜。这会让功臣心寒,让士子不齿。为一个女子,动摇国本,值得吗?”
“沈月昭!”
怒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片刻后,萧炀大步走出,站定在沈月昭面前。
沈月昭缓缓抬头看他。
原本熟悉的俊朗容颜,此时却满满都是嫌弃与厌恶。
忍住眼泪,沈月昭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炀打断:“你是什么身份,哪里轮得到你与朕说这些?滚回去!闭门思过!”
“陛下,您今日可以越级册封她,来日她的家族便可因她而鸡犬升天。一个毫无根基的家族,骤然获得泼天富贵,他们会做什么?必然是结党营私……”
沈月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炀一脚踹在肩膀上。
她痛呼一声歪倒在地,于此同时,阮芸芸也从殿中疾步走出,二话不说便要跪在萧炀身边,未语泪先流:“陛下,臣妾家中只余一个幼弟,如何就能结党营私了?”
“芸芸,你起来,朕知道。”萧炀温声扶起美人,又横眉冷目看沈月昭。
沈月昭噙着泪,昂着下巴看他:“臣妾从前代理六宫,自有劝诫陛下之责,便是陛下生气,臣妾也要说!以后若阮家有外戚之祸,便都是因为今日陛下厚爱!”
“外戚之祸?哈哈哈,沈月昭,若不是你姓沈,朕今日便要废了你的妃位,让你滚去冷宫自生自灭!”
萧炀怒极反笑,“你真的……朕如今唯一庆幸,当初没听母后的话立你为后,否则,朕真是要做在这大盛第一废后之人了!”
“陛下!”沈月昭不敢置信,“您、您说什么?”
“你听到的,便是朕要说的。”萧炀眼中的嫌恶几欲溢出,“朕真是再也不想见到你!”
“陛下!”沈月昭到底还是流下眼泪。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眼睁睁看着萧炀揽着那阮芸芸,轻声细语的哄着帮她擦泪,又要牵着她回殿。
阮芸芸进宫三日,莫非都是一直与萧炀同住乾清宫的?
这怎么可以……
这根本不合规矩!
沈月昭张口欲言,下一刻却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栽去。
意识涣散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萧炀揽着阮芸芸跨进殿门的背影,甚至连一个回眸都吝于给予。
而那句冰冷刺骨的“拖回她宫里去”,则成了将她彻底击碎的最终**。
*
“娘娘已经高热三日了……太医说,今日若再醒不过来,便、便有性命之忧……”
“风寒未愈又过度悲伤使心脉受损,药也喝不进去,可如何是好?”
“皇上还是不肯来看看娘娘吗?你可与皇上说清楚了娘娘如今的病情?”
……
人声嘈杂,带着混乱的脚步和时不时的啜泣。
沈月昭睁开眼睛,蹙眉开口:“吵死了!”
“娘娘!娘娘您醒了!”临秋惊喜喊道,“快,快去传太医!”
“嗯。”沈月昭扶着她的手坐起来,歪头看了她片刻,迟疑开口,“临秋?”
“娘娘,是奴婢呀,您、您怎么了?”临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沈月昭却依旧只看着她,半晌轻轻一笑:“无事,你先去休息吧。”
可怜的临秋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娘娘已经死了。
而此时,占据这具身体的,却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
沈月昭上一世所在的朝代正值动乱,短短二十年便换了五任帝王。
虽然她凭借过人的美貌和手腕可以一直留在后宫,甚至有“流水的帝王,铁打的贵妃”说法。
同时她在外面的名声也差到了极限,是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妖妃”。
直到那姓孙的**成功杀入宫中,他手下人不敢让他再看到沈月昭,直接闯入后宫闭着眼睛将她乱刀砍死。
那些人言之凿凿,说她是乱世妖妃,说她有亡国之相。
可沈月昭并不这般觉得。
她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安稳舒服一些罢了。
名声算什么,旁人的想法又算什么,她过的好,才是真的好。
可惜,那个时代太乱了,她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
但现在……
“风调雨顺的朝廷,高枕无忧的家世,还有这具身体,这幅美貌。”
将人都打发出去,沈月昭独自坐在铜镜前,轻轻叹息,“你竟为了一个男人活活将自己气死?傻子。”
窥见原身的记忆,沈月昭真心为她不值。
她双手撑住妆台慢慢站起身,一边低声嘀咕:“想做皇后又有何难?你可是首辅之女!那太后本就属意你,你兄长也争气,天时地利,只差一个皇子……”
原身进宫一年多,都未侍寝过。
但那又如何?
有上一世的经历,沈月昭深深明白,萧炀之所以是皇上,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多么厉害。
而是他坐在了皇位之上。
那位子上坐着谁,谁就是皇帝。
而她沈月昭只需要抢先生下一个儿子,便拥有了皇长子。
恰在此时,外面便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
沈月昭回过身来,就听到那道不耐烦的男声由远而近:“她死了又如何?岂不正好清净?拉去埋了便是,朕来看她,她还能活过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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