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散了之后,妈妈心情很好。
她挽着林安安的手,笑得温柔极了:
“走,姑姑带你去逛街,买你喜欢的玩具。”
我跟着她们出了门。
到了商场,林安安指着橱窗里那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毛绒泰迪熊:
“姑姑,我要买这个!”
妈妈眼睛都没眨:“好,给我们安安买!”
我记得我也偷偷摸过邻居小朋友类似的玩具熊,被妈妈看见后,她狠狠抽了我一顿。
骂我手贱,没出息。
接着,她们又去了麦当劳。
妈妈给林安安点了最大的套餐,加了冰淇淋,加了派,桌子上摆得满满的。
而我,只有在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那一次,她才带我吃过。
只给我点了一个最便宜的汉堡。
我鼓起勇气问她能不能点一盒鸡块,她直接给我一个耳光,把我扔在麦当劳里扭头就走。
我只能哭着追出去,追了她好几条街,她才问我“知不知道错了”。
从麦当劳出来,她们走进了超市。
妈妈推着车,林安安坐在车里,晃着腿,指挥着妈妈拿各种零食。
走到日用品区时,妈妈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货架上的卫生巾上。
我心里一动。
难道她……想起我了?
但下一秒,舅妈就走了过来。
我妈拿着卫生巾转身,邀功一样对她说:
“小萍,这款特别好用,我给你也买一包。之后我们安安成了大女孩,也可以给她用这个。”
舅妈笑着说:“小渔不是刚来月经吗?我不用,你给她拿一包吧。”
我妈讥诮地笑了一声:“她?不用。”
“她这么贱的孩子,用这么好的以后还不得虚荣死?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呢?”
说着,她走到旁边,抓了一卷最便宜的草纸丢进购物车。
“她用这个就够了,我当年可连这个都没得用。”
我飘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货架尽头。
我想哭,可我已经没有眼泪。
我只觉得那包粉色的卫生巾在灯光下发着柔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跟着她们走了一路,看着她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往家走。
塑料袋里装着林安安的玩具熊、薯片、果汁,还有一盒开心果蛋糕。
那是我最喜欢的开心果。
但她从来没记得过。
妈妈直到把林安安一家送回家后,才拎着属于我的那包草纸回到家。
她用力地开始拍门:“死丫头!开门!睡死了是吧?”
只要我在家,她从来不会带钥匙。
我鼓起勇气说我要做英语听力,能不能请她自己拿钥匙。
她马上又是一巴掌过来:
“我带什么钥匙?你就该在门口等着我回来,给我开门!”
“你是不是想跑到外面去野?”
她一向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从不敢离开家。
但今天,我不能开门了。
其实我已经努力了,我飘进了房间,拼命试图拧开门把手。
但我的身体,只是穿过了这一切。
妈妈在外面破口大骂:
“小贱人,又死哪里去了?是不是皮又痒了?”
“我数三声,你再不开门我扒了你的皮!一!二!”
但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反了你了!敢不给老娘开门?你死到哪里野去了?啊?”
“我看你是皮痒了!跟哪个野小子出去鬼混了吧?才九岁就来脏东西,骨子里就是骚的!贱货!”
“开门!给我滚出来!”
我飘在空中,全身颤抖。
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让我开口道歉。
“妈妈……”我小声说,“小渔没有出去玩。小渔很乖,一直在家里。”
“只是,小渔现在……不能开门了。”
她听不到。
她拍门无果,咬牙切齿。
“呵,果然和你那死鬼爹一样!又贱又倔!”
我愣了。
爸爸。
我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也从不允许我问。
每次提起,换来的都是一顿毒打和更难听的辱骂。
她停止了拍门,把塑料袋扔在地上。
“不给我开门是吧?那饿死你活该!”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远。
我知道,她这一次是去找牌友了。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谄媚:
“喂?张姐啊!缺人不?我马上到!今天手气肯定好!”
楼道恢复了寂静。
她让我饿着。
可是妈妈,我不会再饿了。
永远都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