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理”啊,比我想的还快。
爸爸把我抱进了卫生间。
妈妈已经不干呕了,脸白得像纸,可眼神特别坚决。
他们把我放在马桶上,妈妈递给我一个大杯子,里面装满了温水。
“朵朵,喝掉它。”妈妈命令道,声音冷冰冰的。
那杯子比我脸还大,我直摇头。
“妈妈,太多了,朵朵不渴,喝不下……”
“不行!”爸爸的声音一下子凶了起来,
“你身体里的脏东西必须冲出来!快喝!全喝完!”
我不敢反抗,只能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往下灌。
水本来没味儿,可这会儿喝进嘴里,比中药还苦。
一杯,两杯,三杯……
我的肚子像个快被吹爆的气球,越来越胀,越来越疼。
“我……我喝不下了……爸爸,妈妈,我肚子好疼……”
我哭着求他们。
“吐出来!”妈妈指着马桶,冷冷地说。
“把水和那些脏东西一块儿吐出来!”
爸爸把我按在马桶边,手指头塞进我喉咙里。
我吐出来的全是清水,一点辣条的影子都没有。
妈妈看着马桶里清清的水,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行,水太温和了,根本洗不掉那种死赖着的油。”
她小声嘀咕,像是在琢磨什么难题。
接着,她转身从洗手台上拿了个东西。
是爸爸平时洗手用的硫磺皂。
她拿了个空杯子,把硫磺皂放进去。
她打开水龙头,用热水一冲,黄色的泡沫立刻冒了出来。
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开了。
“张明,把这个给她灌下去。”
妈妈把那杯冒着怪味儿的黄水递给爸爸。
“肥皂水是碱的,能对付油,把它们从肠子上刮下来。”
爸爸接过杯子,一点没犹豫。
我吓坏了,眼睛瞪得老大,拼命摇头。
“不!爸爸!我不要喝!这个不能喝!老师说过肥皂不能吃!”
“没让你吃肥皂!”爸爸一把捏住我下巴,使劲掰开我的嘴。
“我们是在救你!给你洗里面!把你里面洗干净!”
那滚烫、苦涩、又辣又呛的东西猛地灌进我喉咙。
我的嗓子眼儿像被火烧过一样,疼得我缩成一团。
紧接着,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一股劲儿从肚子底下直往上顶。
“呕——”
我吐了,吐出了黄色的泡沫,吐出了没消化的午饭,吐得天昏地暗。
爸爸妈妈一点不心疼。
他们反而凑近了,仔细看我吐出来的东西。
“看见没?这些黄的,就是刮下来的油!”
妈妈眼睛里闪着一种狂热的光。
“还不够,里面的脏东西肯定还多着呢,得接着来!”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肥皂水,吐了多少回。
到最后,我连哭的劲儿都没了,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冰凉的地砖上。
嗓子火烧火燎地疼,连喘气都疼。
第二天,我发烧了。
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碴子。
我迷迷糊糊还想着去上学,想告诉莉莉,辣条好吃,可吃了会被爸爸妈妈“洗肚子”。
可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妈妈给我的班主任王老师打了电话。
说我得了重感冒,得在家歇着。
王老师在电话里挺关心我,还说想来看看我。
妈妈马上拒绝了:“不用了王老师,孩子病着呢,身上带病气,别传染给您了。”
挂了电话,妈妈端来一碗白得发亮的粥。
里面没肉,也没菜。
“这是‘净化餐’。”妈妈说。
“在你身体里的脏东西没排干净前,只能吃这个。”
“但凡带点味儿的东西,都会再把你弄脏。”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可那碗白粥,我就吃了一口,再也咽不下去了。
我的嘴巴里,喉咙里,全都是硫磺皂那股恶心味儿,怎么也散不掉。
我开始想学校食堂的饭菜。
想莉莉分给我的那半块橡皮糖。
甚至开始想那根给我惹祸的辣条。
因为,它们是有味道的。
爸爸妈妈好像挺满意我这副样子。
他们说,发烧和没胃口,都是身体在“排毒”的正常反应。
“你看,脏东西正从她身体里出来呢。”爸爸摸着我的烫额头,对妈妈说。
“嗯,可还是太慢了。”妈妈挺发愁。
“我查了资料,这种垃圾食品的毒特别顽固,会死死粘在肠子上,光吐没用,得从下面想办法。”
我躺在床上,烧得糊里糊涂。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下面”是啥意思。
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
梦里,我手里拿着那根红红的、油亮亮的辣条。
这次,我没吃。
我把它扔得远远的,然后哭着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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