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出现幻觉了。
我躺在床上,常常会看到天花板上飘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
有冒着热气的汉堡,有滋滋作响的烤肠,还有五颜六色的糖果。
这些都是爸爸妈妈不让我吃的。
它们在我眼前跳舞,对我招手。
我伸出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那天晚上,我听到爸爸妈妈在客厅里小声说话。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不行,常规的方法都没用。”是妈妈的声音。
“那个‘大师’说了,朵朵体内的‘秽物’已经生了根,变成了‘业障’,必须用最纯净的东西才能把它换出来。”
“最纯净的东西?”爸爸的声音很沙哑。
“血。”妈妈一字一顿地说。
“亲人的血,尤其是……新生儿的血。那是天地间最本源,最干净的能量。”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新生儿?我们家哪有新生儿?
然后,我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是婴儿的哭声,很微弱,像是小猫在叫。
是从主卧室传来的。
我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主卧的方向。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一个小婴儿!
“可是……小宝才刚出生一个月……”
爸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他那么小,抽他的血,万一……”
“没有万一!”妈妈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决绝,“这是唯一的办法!是为了救朵朵!难道你想看着朵朵被那些垃圾东西折磨死吗?”
“用小宝的一点血,换回我们完美的女儿,是值得的!”
“这是一场献祭!用纯净的,去清洁被污染的!
“大师说了,只要朵朵喝下她亲弟弟的血,她体内的‘业障’就会被彻底净化!”
弟弟……我有一个弟弟……
原来,在我被关在房间里“清洁”的这段时间,妈妈生下了一个弟弟。
他们把他藏得那么好,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要用我弟弟的血,来“救”我?
不!不可以!
弟弟是无辜的!
他那么小,那么干净,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去救弟弟!
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他!
我用手撑着地面,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爬出了房间。
客厅里,爸爸妈妈正围着一个摇篮。
摇篮里,躺着一个裹在白色襁褓里的小婴儿。
他就是我的弟弟。
妈妈手里拿着一根针管,正准备朝弟弟细嫩的胳膊扎下去。
“不要!”
我在心里呐喊,因为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用尽全部力气拍打地面。
爸爸妈妈被我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
他们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转为狂喜。
“朵朵!你能下床了!”妈妈激动地扔掉针管,朝我跑过来,
“太好了!是大师的法力起作用了!你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苏醒,准备对抗那些污秽!”
她想抱我,我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猛地躲开,扑到了摇篮边。
我用我瘦骨嶙峋的身体,护住了我的弟弟。
他正在熟睡,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的心,又酸又软。
我回头,用我这辈子最凶狠的眼神瞪着我的父母。
“不……要……碰……他!”我努力让自己发出微弱的声音。
爸爸妈妈愣住了。
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朵朵,你胡说什么?”
爸爸皱起眉头,“我们不是在伤害他,我们是在借用他纯净的力量来救你啊!”
“你已经被那个垃圾东西控制了心神!你看看你现在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你正在拒绝被净化!拒绝被拯救!”
她上前一步,想要把我从摇篮边拉开。
我死死地抱着摇篮的栏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是爸爸打的。
我的头“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
爸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
“看来,不光是身体,你的思想也已经被彻底污染了。你已经分不清好坏,认不出谁是真心为你好。”
他弯下腰,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扔回了我的房间。
“在净化完成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客厅里再次响起的,弟弟被针扎破皮肤后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蜷缩在墙角,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热量,也随着弟弟的哭声,慢慢流走了。
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
所有的疼痛,饥饿,和恐惧都消失了。
我飘了起来,像一朵蒲公英,穿过了墙壁,来到了客厅。
我看到我的爸爸妈妈,正围着我的弟弟。
弟弟的哭声已经停了,他小小的脸上挂着泪珠,睡着了。
他的胳膊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旁边还有一小块棉花。
妈妈的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
碗里,盛着小半碗鲜红色的液体。
是血。是我弟弟的血。
“快,趁热拿去给朵朵喝。”爸爸催促道。
妈妈点点头,端着碗,走向我的房间。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几秒钟后,房间里传来了妈妈惊恐的尖叫声。
“啊——!张明!你快来!朵朵!朵朵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