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离做梦都没想到,赵宁儿竟是要让他卖大婚的请柬。
“你为守护百姓,征战沙场,如今得胜归来,本就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你我大婚,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朝中同袍前来贺喜那是必然!可,那些仰慕你的寻常百姓,难道连一份祝福都不配送吗?”
“将你我大婚的请柬拿去售卖,一则是全了百姓们的心意,再则又能为侯府增添一笔进项,何乐而不为?”
楚北离陷入两难。
“这……大婚当日来的自然都是世家大族,如何能叫他们与那群贱民同桌!”
“这简单!咱们可以加些席位,放在外院!这样既不影响达官显贵们吃喜酒,又不影响那些百姓来贺喜。”
楚北离还是不赞同。
可楚母思索再三,一想到如今府中的困境,当即拍板。
“宁儿说的对。”
“你如今圣眷正浓,宁儿又是姜贵妃亲口夸赞过的奇女子!你们二人大婚,自然应该与民同乐~”
“可是娘……”
“行了,这事儿娘替你操办,你无需发愁了。”
楚北离心中隐隐有些不适。
毕竟大婚乃人生大事儿,尊卑有别,怎么能让平民混入他的婚宴!
更何况,他要娶的还有云绥。
云绥是世家贵女,也不知她知晓后会不会生气。
不知何时,京城又飘起了大雪。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给京城落了一层银装。
国公府内。
沈云绥站在廊下,眉头紧锁。
她记得前世这一年的年关之际,闹了一场雪灾。
当时驻守北疆的天狼军不知为何断了军饷,而本该送去的粮草和棉衣也迟迟未到。
军中将士被冻死上千人!
后来北敌来犯,天狼军拼死抵抗,却迟迟等不到援军。
饥寒交迫下,就连战马都被煮了吃。
直到北疆防线失守,京里才得到消息,下旨让楚北离率援军前去增援。
然而,天狼军数万将士的性命,便白白的葬送了。
青雾拿着披风给自家姑娘裹上,低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沈云绥回过神,若有所思:“我在想,从北疆到京城的军报最迟一个月,总能传来。可为何,近日从未听闻有关北疆天狼军的动静。”
“天狼军?不是从前辰王殿下亲自率领的军队吗?小姐怎么突然想到天狼军?”
沈云绥想到天狼军,一则是因为辰王,当今唯一的异性王,准确来说,是大皇子殿下生母的义兄。
当年父兄战败后,沈家军死的死伤的伤,仅剩的千人被收编天狼军。
听闻陛下当初是想将那些将士治罪的,是辰王殿下力保,才让他们戴罪立功,驻守北疆。
不管怎么说,这份恩情她认。
“备车,去大皇子府!”
沈云绥话落,人已经朝着门外走去了。
半个时辰后。
大皇子府。
太医拎着药箱,被一脚踹翻在地。
“滚!”
“殿下说了,太医院再来半个人,就把你们的皮扒了,拿去制战鼓!”
“滚!”
墨南说完,满脸怒气的拎着太医的后衣领往外拽。
沈云绥刚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
看见沈云绥,墨南立马迎上来,哭丧着脸道:“沈姑娘,您可算来了!”
“您快去劝劝殿下吧!”
沈云绥瞥了眼太医,又看了看敞开的房门,心中微微一痛。
从前的奚无倦,皇后嫡子,四岁识文,六岁练武,十二岁上战场,功绩无数,十六岁参与议政,朝中追随者无数!文韬武略,皆是上乘!
就连最年轻的那位探花郎,也曾说过,若非大皇子是皇室子弟,不得参加科考,
若不是他皇子的身份,无论是文臣或是武将,他本就该有一份作为!
可如今,天之骄子缠绵病榻,却还要被这些人打着诊治的名义前来看笑话。
她清楚的记得,奚无倦秘密回京,太医院诊治他的第二天,京城内外便流传出她的病症细节!
从那之后,他的残废便也沦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笑料。
从前雄鹰飞的有多高,如今跌落云端,便被踩入泥泞有多深!
“你去堆个雪人。”
沈云绥吩咐完墨北,进屋,关门。
奚无倦正在泡药浴。
太医专挑这个时辰过来,恶毒心思显而易见。
他巴不得,这位大皇子的狼狈模样天下皆知。
只是不知,这背后授意者是何人。
“滚出去!”
一声低吼传来,威压迎面铺来。
沈云绥曾与兄长一同猎虎,那病弱的老虎即便将死,发出的低吼也能令人肝胆一震!
如今的奚无倦,给她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那日。
她面不改色,淡定的朝着奚无倦走了过去。
“哗啦”一声!
奚无倦掌风卷起一股水流,利剑般朝着沈云绥刺了过来!
沈云绥拂袖挡掉。
男人猩红着眼回眸,“再靠近,死!”
“好啊。”
沈云绥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胸口,脚下却一步步朝着奚无倦逼近。
“殿下想要我死,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来。您,要我死么?”
她手上用力,便要将簪子刺入胸口。
然而下一刻,掌风再度袭来,她手腕一痛,簪子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浴桶应声裂开。
奚无倦狼狈的摔在地上。
沈云绥愣了一瞬。
紧接着,就听见奚无倦自嘲的笑了起来。
那沉闷的笑声从胸口传来,让人心跟着一颤。
“这就是你想要的?”
“看见孤这个残废,活的不人不鬼,狼狈的连最后的尊严都保不住的模样,是不是很可笑?”
“现在看见了,还不滚?”
沈云绥的心口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捏住,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她承认自己在强人所难。
可,他不想看见奚无倦继续自暴自弃下去。
原本她打算找到那个人,再提这件事。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错了。
相比起身体的疼痛,对他而言,不能掌控自己的这种感觉,应该更折磨。
她压下心头情绪,拿起被子将人裹了起来。
俯身,蹲在他面前,直视他的视线,“殿下,您想不想重新站起来?”
奚无倦肉眼可见的浑身僵住。
片刻后,他闭上眼,“沈云绥。”
“我念你是沈宴之的妹妹,我不杀你。”
“但,从今往后,孤的事,与你无关。”
“如若你只是想为国公府找一处庇护所,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孤可以帮你替你寻一两人,再为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只要你,离孤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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