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太子妃当的委实是如履薄冰。
我入东宫没几个月,便发现皇帝其实并不单单是瞧不上我。说起来我还有些愧疚,从前觉得他觉得我配不上太子,原是我误会他了。
因为他连自己这个傻儿子也瞧不上,一心想要将他宠妃所出的庶子捧上皇位。
这时候我才知道,赐婚姜氏女是皇后的主意,毕竟祝宴是她唯一的儿子。
祝宴本就愚钝,已然很不受宠,若再没个强有力的靠山,只怕过些日子就要被自己的兄弟们踩在头顶上了。而我姜家战功赫赫,颇负盛名,用来给祝宴背书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难怪我未出阁的时候便听过太子地位岌岌可危的传言,如今看来,八成是皇帝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这可不成。
祝宴身上系着我终身荣辱,所以我们只能破釜沉舟。或者说,是我破釜沉舟。
毕竟祝宴一问三不知,我们二人共用同一个脑子。
第三年的时候,皇帝召集了太子同东宫属官一并参加宴会,我不放心,便叫随行内侍事无巨细,一一向我及时汇报。
去了没多久,内侍来传,说是皇帝当场出了道题让祝宴作答,说要考校他。
我一看他呈上来那题,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谁不知道祝宴是有名的傻子太子,能背过几篇论语已属勉强。皇帝让他答这等治理水患的题,就如同我叫太医将我变成天下第一美人儿,若非跟太医有世仇我都想不出这种歹毒的招数。
细想便知道是皇帝想废太子,但祝宴是名正言顺的嫡出,这些年也没犯过什么大事儿,背后势力又是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便费心想了个由头罢了。
那内侍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小脸煞白:“东宫属官皆在,是否让他们替殿下拟了呈给陛下?还请娘娘拿个主意。”
我细想片刻,觉得此举不妥。
东宫那些属官都是辅佐太子的,那都是从天下文人中挑出的人尖儿,他们写出来的那东西,能是我的傻夫君写的出来的?
到时候将那辞藻华丽的文章呈给皇帝,还不如直接同皇帝两手一摊,说一句“儿臣要欺君啦,父皇您忍着点儿。”
我连连摇头。
不妥,实在不妥。
经过一番仔细思量,我亲自挽袖上阵,仿着祝宴的心思字斟句酌地写了一篇文章叫内侍带回去给他,让他再誊写一遍。
文章通篇皆是朴实无华的大白话,一句虚头巴脑的也没有。
毕竟凭着他,能说明白话已然能让皇帝刮目相看了。再者,祝宴心性纯善,我只肖将那文章写的悲天悯人就成。
皇帝一看,祝宴就算脑子不行,起码心性还挺善良,也能稍作弥补。
祝宴回来后,眼睛困得眯成一条缝。我懂,这宴席动辄就是几个时辰,实在折腾人的紧。
我就让他卸了玉冠枕在我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的头发:“妾身叫人带给殿下的文章殿下可誊写了?”
他合着眼睛点点头,乖巧道:“写了。阿姐说的,我自然照做。”
我很满意,忙问:“那父皇可说什么了?”
祝宴说:“父皇赞我有长进,叫**后多跟东宫的先生学着。”
我正要长舒一口气,便听祝宴又嘟囔了一句:“父皇还说,日后无论我身居何位,只本性纯善,于百姓有益,便是极好。”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日后身居何位?祝宴是太子,除了身居帝位,他还能居什么位?
“皇帝这老贼。”我心中啐了一口,想来他是定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祝宴自然听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也更不可能知道我脑中如今千回百转的念头。他只是乖巧而又安静地枕在我膝上,握着我的手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既然皇帝这老东西容不下祝宴做太子,那我也容不下他。我觉得这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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