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栀打了个车,抵达公司时已是晚上八点,寸土寸金的商业地带流光溢彩,灯带交相辉映,几近将暗色的天幕染成白昼。
鹿栀抬眼往更远的地方瞥去。
不难发现,那栋最高气势最为恢弘的建筑物在夜里更为瞩目,周围的金融大厦看起来像是它的陪衬。
而那里,便是付家的大本营。
方才谌雨霖给她打电话,说她审的一份合同出了问题,让她务必马上去公司处理,否则会导致项目延期。
对方说得是一个头头是道,鹿栀也没起疑心。
在推开办公室大门的一刹那,鹿栀蓦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头。
方才谌雨霖是以她老爸谌松仁的名义打的电话,但这会儿,办公室里赫然只有谌雨霖一人。
“哟,来了?”谌雨霖起身,抱着胳膊,抬起下巴,用鼻孔看她,“还挺守时的嘛,不愧是‘优秀’员工。”
鹿栀平静道:“合同呢?”
“合同?”谌雨霖挑眉,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信我让你来审合同啊!我有病吗让你大晚上来审合同!”
鹿栀没说话。
“行了,这只是我随便找的借口。”谌雨霖收敛笑容,眼中寒光乍泄,“刘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能跟远舟哥结婚?”
鹿栀抬眸:“你大晚上让我来就为了问这?”
“你懂什么!这很重要!”谌雨霖提高音量,“我知道远舟哥有个娃娃亲对象,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种草民!付奶奶是疯了吗,怎么会选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鹿栀淡淡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谌雨霖狠狠瞪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像你这种女人,肯定掏空心思想要嫁给远舟哥,不知道在背后耍了多少心机!”
看她眼睛跟能喷火似的,鹿栀心头反而愈发平静。
平静到连说话都提不起劲儿。
“行吧。”鹿栀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你!”
“抱怨完了就切入主题吧。”鹿栀抬眼望向落地窗外的夜色,心不在焉道,“你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只是说些没营养的话吧?”
谌雨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偏偏拿她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没办法。
“请你尽快跟远舟哥离婚。”谌雨霖将憋了半天的真心话倒了出来,“一旦做到,我承诺给你一笔报酬。”
“呵。”鹿栀冷笑,“报酬?”
“对。”谌雨霖一字一句道,“像你这种还需要打工的人,想必付家也没给你什么钱吧。”
“噢?”鹿栀淡淡凝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结婚是想要钱,难道——”
看着谌雨霖逐渐扭曲的脸,鹿栀唇角闪过一丝戏谑。
“我就不能是冲着付远舟这个人去的?”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谌雨霖扬起手臂。
“又来?”鹿栀浅笑,“早知道上回应该把你的手拧断。”
谌雨霖霎时回想起夜总会的事儿,一张脸煞白,蔫乎乎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目前我没有离婚的打算。”
“噢,还有。”鹿栀补充道,“要是你爸知道你擅自把我叫到公司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谌雨霖肩膀抖了抖。
鹿栀笑得愈发粲然:“毕竟谌总这个人,比起偏袒女儿,似乎更惜才呢……”
“你给我等着!”谌雨霖被戳中痛点,只得咬牙切齿地及时止损,“臭不要脸的贱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鹿栀没什么反应,直到办公室的大门被摔得震天响她都懒得回头。
过了一会儿,鹿栀也离开了。
抵达电梯口时,手机刚好响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鹿栀熟练应对:“喂,你好,我不需要贷款也不需要装修房子更不需要给孩子报班,明白了吗?”
对面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在鹿栀即将挂断电话之际,对面出声了。
“是我。”
简单两个字,令她强行摁下挂断的冲动。
鹿栀踏进电梯,尾音飘忽:“噢,原来是你啊。”
见对方不应声,鹿栀试着放缓音调:“自行解决了吗,付远舟?”
“呵。”男人哂笑,语调透着一股子凉薄,“没有,要不你待会儿接着帮我解决?”
“那不行。”鹿栀淡然回应,“我又没承诺要给你提供售后服务。”
说完,鹿栀忽而意识到一件事:“你哪来的我手机号?”
这一问,精准戳中付远舟的槽点。
“亲爱的付太太。”他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不过在这种语境下,再好听的声音也蕴满讽刺,“你是带着怎样的心态问出这种问题的呢?我,你的合法丈夫,连妻子的手机号都要去问别人要,你觉得这正常吗?”
他说了一大段,鹿栀只捡重点问:“你问谁要的?张嫂?”
付远舟:“……”
有时候吧,闪个婚挺无助的。
“行吧,我换个问题。”鹿栀话锋一转,“打电话找我干嘛?”
“接你回家。”付远舟言简意赅。
鹿栀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回来。”
“你别误会。”付远舟打断她,“是奶奶的意思,她听说你大半夜还要出去加班,心头又气又急,只得逮着我薅。”
“嗯?”
“她说我作为丈夫,出去接下晚班的妻子天经地义。”
“也是。”鹿栀点头,“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付远舟又是一声嗤笑:“合着我是大冤种呗,被老婆**后还要被人差遣去当苦力。”
鹿栀:“你可以不来。”
付远舟:“……”
付远舟:“敢情白瞎我说了半天?”
付远舟不给她搅局的机会:“地址给我。”
鹿栀倒也配合,报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到,乖乖在那里等我。”付远舟利落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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