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床脚下用力抠出一个垫脚砖,将木板床砸得彭彭响,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看。
没多久,王萍走过来将两扇木板门推开一道缝往里瞧。
我举起砖头往自己头上敲,一下、两下,血流下来糊了我一脸,我头晕得厉害。
卖肾要人活着才值钱,他们不会想我现在就死的。
果然在我还要敲第三下时,妈妈终于开了锁冲进来夺过我手里的砖头扔到了门边。
我软软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阿弃!”王萍颤颤魏魏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然后跑了出去。
我动了动本想跑,可真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没多会儿,王萍拿来些草药给我敷在伤口上,我们村但凡有人摔破了头都是用这种草敷的,效果不错,我只感觉头凉凉的,脑子一下便清醒了不少,血没多久也止住了。
王萍又用湿毛巾帮我擦干净脸上的血,给我灌了点清粥。
肚子里有了点食物,我慢慢地恢复了点力气。
“妈!”我假装转醒过来低低地叫了声。
王萍愣愣地看着我,竟有点不知所措。
也是,我有多久没有叫过她妈了?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喊她妈妈了呢?
是我第一次被打伸着双手哭着喊妈妈抱抱,她却只是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时候?
是我第一次睡在猪圈,被猪叫声吓着跑去敲她的房门求她,她却不肯让我进屋的时候?
还是我饿得受不了盯着她手里的白米饭,她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时候?
……
我曾一度怀疑王萍是没有感情的,直到弟弟出生后,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一个会“宠”孩子的妈妈,原来她也是有爱的。
只是从不肯给我一点点罢了。
“妈,你放我走吧,去卖肾我会死的。”我苦苦哀求她。
“不,不会的,他们说人有两个肾,卖掉一个肾不会死的,人还是健康的。”见王萍有些松动,我赶紧加强攻势:
“怎么不会死?村头的招娣,村尾的来娣都是被家里抓去卖肾了,她们都死了呀。我不去卖肾,我可以去多打几份工赚钱给弟弟到镇上买房。再者,如果我死了,那么你就会是这个家里被虐待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王萍果然吓得一哆嗦,脸上满是害怕纠结。
我慢慢地朝门口挪去,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刚要往外跑,却听见王萍大喊了起来:
“不行的,你不能逃,如果你现在逃了,他们就会怪我放走了你,我会被他们弄死的!”
妈妈说完疯了一般扑向我,我就地一滚躲过她的攻击,拿起门边的砖头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
她身体晃了晃,拭了一把流到双眼上的血,弯腰抄起一张小板凳追上来。
“别过来,要不然我就砸死自己,我死了,奶奶和爸爸一样会赖你,到时候你一样落不着好!”我的砖头不比她手里的板凳强多少,且我饿了几天力气也比不上她,便只好以死要胁了。
她果然不敢动了,我们俩人对峙了一会儿,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弃,你不能趁妈妈看管你的时候逃走,你相信妈妈,等你奶和你爸在家时,我再想办法救你,这样你既能得救,他们又怪不到我的头上,你先回来。”
见我无动于衷,她又接着煽情道:“其实妈妈心里是爱你的,可是我斗不过你奶你爸,如果我不加入虐待你的行列,你的处境只会更糟糕。妈妈这也是一种保护你的方式,世上没有哪个妈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的,乖,听话,你先回来!”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一把扔掉了板凳。
王萍的话其实也有一点道理,我松动了,举着砖的手垂了下来,慢慢地朝她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