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觅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时间过去,她几乎被抽干了浑身血液。
但她没有死,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秦苏觅恍若隔世。
她不再是陆家少夫人,没了高级护理病房,被转院到了普通床位,身边是叽叽喳喳的老百姓在跟亲人唠家常。
离婚协议与身份证件扔在她身上,像一团垃圾,跟她的人生一样被遗弃了。
秦苏觅又哭又笑,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在傍晚太阳落山、护士催促她缴纳过夜费之前,她换了衣服办理出院。
秦苏觅一人操控着电动轮椅,缓慢穿梭过道间,在这时有人喊她名字:
“秦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秦苏觅转头,看见了一高挑男人,身着白衣大褂带着副黑框眼镜。
他长相不算有多帅气,不过白白净净,笑眼弯弯给人亲切的温润感。
秦苏觅本来心情不佳,看见男人后还是扯出了抹笑容。
“林医生,是你。”
林书墨是叶迟晚的主治医师,也是血液科的科主任。
叶迟晚长年住院,秦苏觅身为叶迟晚的“亲人”,自然会与林书墨打照面。
秦苏觅对这个住在陆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称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对于林书墨这位专业医生,她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林书墨医术好、性格温柔,这些年他除了帮助叶迟晚抗癌,也会给秦苏觅许多腿部康复的建议。
林书墨见秦苏觅脸色苍白,却是皱起眉头:
“秦小姐,我记得你才从手术台下来没多久吧?现在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补血修养,不可劳神,你vip病房的护工呢?怎么能让你单独在外面?!”
秦苏觅没想,她居然在一个陌生人眼中看到了至亲都没给她过的关心与慌乱,觉得讽刺。
她摇头,没解释太多,只道:
“我要出院。”
“出院?胡闹!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出院?不要命了?!”
林书墨还是第一次如此生气,走到秦苏觅面前蹲下。
“秦小姐,我明明叮嘱过你,你身体虚弱,就算你刚好是rh阴型血也绝对不能参与叶迟晚的骨髓移植手术,我甚至警告了江女士,为什么他们还会放你上手术台?99%致死概率,你在1%的奇迹下活了过来,这是上天都在怜惜你!捡下这条命你还不好好珍惜,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呢?!”
秦苏觅鼻头一酸,差点忍不住哭意。
不是她想折磨自己,而是别人不想让她活。
原来有人知道她的存活是个奇迹了,原来有人还会那么在意她!
秦苏觅感动握住林书墨的手:
“林医生,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但今天我真的必须得出院。你放心,出去以后我会努力活着,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我也不想再次失去。”
“可是……”
林书墨还想询问什么,却被一声刺骨的寒意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声音像淬了毒,眼神更是如刀,紧紧盯着秦苏觅与林书墨交握的手。
秦苏觅看到是陆谨言,眼里腾起的光芒消失了。
她垂着头不说话,林书墨替她回答:
“陆先生,您太太说要办理出院手续,我建议她现在还是在医院休息——”
“办。”
陆谨言再次截断林书墨的话,不容反驳的下令:
“她想走便走,不必拦她。”
“怎么能这样……”
林书墨呆愣,没想到陆谨言会这么说话。
在他记忆里,虽然陆总不苟言笑,可是对秦苏觅身体极为上心,她在医院的吃穿用药,全都是最好的。
可是陆谨言毕竟是陆谨言,京海的首富,雷厉风行的帝王。
林书墨再不解,也不敢反抗。
林书墨僵持了一会儿,见陆谨言身上冷冽变重,变压抑着心疼离开了。
医院过道留下陆谨言秦苏觅两人,陆谨言出声讽刺:
“你似乎很有精力?”
秦苏觅不答话,操控电动轮椅要走,陆谨言伸出脚拦住。
“停下。”
秦苏觅咬着牙反抗:“陆总,说好的,放我走。”
陆谨言本来已经稳定的情绪再次狂风暴雨,他钳住秦苏觅脖颈,脑海中都是方才她同林书墨双手交握的画面。
“秦苏觅,你以为,一个双腿残疾的孤女,在外能苟活多久?只有陆家才能庇护你。”
只有陆家?她不信。
秦苏觅自嘲笑出声:
“可我已经不敢再做陆家的金丝雀了。陆总,我死在街头不会碍您的眼,不挺好吗?就当我自不量力的代价,我,得离开了。”
秦苏觅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留下陆谨言一人呵斥他的名字:
“秦苏觅!”
男人站在阴影中,手捏紧折断了握着的磁卡。
这是京郊一幢别墅的房卡,他是疯了才心软打算给那女人!
秦苏觅想去找林书墨,显然老天爷不想那么容易放过她,轮椅没走几步又有人叫她。
“欸?你往哪儿走,停下!”
这一回是女声,声音秦苏觅很熟悉,或者可以说是梦魇,让她听了条件反射性浑身发抖。
江心月跟抓猫似的,毫不客气扯过秦苏觅的轮椅。
“别动啊,问你话呢!你要去哪?”
秦苏觅惨白一张脸:“……我,离开。”
“哦?离开?终于不在我家当吸血虫了?”
江心月听了高兴,连忙就要放开轮椅让秦苏觅远走高飞。
这时她身后护着的女人插嘴道:
“阿姨,怎么回事?秦姐姐为什么要走啊?”
江心月也是推着一轮椅过来的。
手术很成功,换血没多久后叶迟晚就醒了,也脱离了重症监护室。
江心月本是推着叶迟晚出来透透气,没想碰见了秦苏觅。
叶迟晚大病初愈,瘦小的脸上也都是苍白无力。
她眼睛很大、很幽深,看模样是可爱娇软的萌妹,但不知为何,被她无神的双眼直视着,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感。
不过江心月看不出来。
她觉得叶迟晚永远是她养大的宝贝,单纯跟菟丝花似的,毫无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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