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域临走前，我叫住了肖公公，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他。
“公公日夜陪伴在陛下身边，若说陛下最信任的人，除了公公再无他人了，还请公公以后多加照应。”
肖公公掂了掂荷包，嘴角微勾，连连应下，没到晌午就差人送来了我丢失的那只耳坠。
我看着手中的耳坠，手轻轻的抚上脸颊，陷入沉思。
楚天域并不是最有才能的皇子，最有才能的，是他的三哥——楚天逸。
可惜楚天逸当初违抗圣命，执意娶曲灵儿为妻，因此触怒龙颜，不被先皇所喜。
再加上生母位卑，失去了所有沾上权柄的机会。
我还记得，曲姐姐成亲那晚，楚天域来到赵府找我，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只说了一句：“杳杳，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彼时，我只以为他是看兄长成亲，心中有所感触。
如今看来，那时他所想的，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罢了。
“娘娘，肖公公差人来禀，陛下今夜翻了元妃的牌子。”
我看着婢女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
宫里人都知道，我和楚天域相伴多年，当初封妃时，我就因后位和妃嫔众多闹了很久。
每次楚天域翻了其他人的牌子，我都会大发雷霆，更何况今夜翻的还是元妃。
我接过她递上的茶盏，淡淡的喝了一口，“知道了，下去吧。”
婢女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随即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起身退了下去。
我移步到窗前，仰望着皎洁的明月，心下喟叹，替身罢了，有什么要紧的，眼前最要紧的，是将赵家摘除出朝堂。
上一世，因着我的死，早早的牵扯出了楚天域的阴谋，他以嫔妃自戕为名头，给赵家安了个违逆之罪。
但我后来才知道，即便没有我的死，他也会动手。
赵家和曲家交好，他想利用扳倒赵家的机会，趁机拿捏曲家，将曲姐姐接回宫中。
万人之上的帝王，竟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如此深情，即便此人已嫁作他人妇，成为自己的嫂嫂，都还是不愿意放弃。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他是深情，还是龌龊。
我给曲姐姐下了拜帖，邀她入宫一叙。
曲姐姐前脚刚进钟粹宫，楚天域后脚就跟了过来。
“爱妃宫里的茶当真是香，朕还未入门便扑到朕身上了。”
他装作不知曲姐姐进宫的样子，大剌剌的走了进来，在看到下首的人时，愣了一下。
“朕不知爱妃宫里来了客人，倒是失礼了。”
曲灵儿赶紧起身行礼，错过了楚天域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
而这一切，都被我尽收眼底。
我倒不知道，原来楚天域是个那么深情的人，哪怕心上人早已嫁作他人妇了，也还是不愿放弃。
我捏着手帕假笑道：“陛下过来，也不差人通禀一声，今日臣妾和曲姐姐叙旧，怕是要怠慢陛下了。”
曲灵儿一听我这话，眼睫颤了一下，惶恐的回应：“若是因臣妇阻碍了娘娘和陛下，那臣妇可真是万死不赎了。”
楚天域一听她要走，赶紧抬手阻止，“诶，朕不过是偶然路过，闻到钟粹宫里的茶香四溢，就想着进来讨杯茶喝，你们姐妹之间许久未见，自当好好一叙。”
说着就转过身吩咐：“临安王妃鲜少入宫，你们可得仔细着伺候，若有怠慢之处，朕拿你们是问。”
以前他也对曲灵儿诸多照拂，但我从未疑心，只因他说，因为曲灵儿是我闺中好友，所以才出手照拂。
“杳杳？”
曲灵儿将手在我眼前晃荡，问我怎么了。
我收回目光，遣走下人，径直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的举动吓到了曲灵儿，她着急的要拉我起来，“你如今已是贵妃，我一个外命妇怎受得起你如此大礼，快些起来。”
我执意不起，沉声恳求：“求姐姐救救赵家，救救我！”
楚天域登基后，有意捧杀赵家，族里的各个兄弟，只要成年后，家中有意送往仕途的，他都毫不拒让。
就连我三叔伯家那整日好赌的混球小儿子，也得了个御前侍卫的官职。
以前我只沉浸在帝王宠爱中，丝毫不知危机迫近，上一世我死后，楚天域想治罪赵家，但嫔妃自戕一事疑点重重，不得已之下，他才翻出了之前埋下的棋子，将整个赵家九族都斩杀于西市前。
兄长原本在南疆戍边，一腔忠勇为国，却被楚天域派人用计骗了回来。
人还未入府，就直接被押到了刑场行刑。
鲜血染红了地面，百姓无不感叹，伴君如伴虎，昔日恩宠极盛的赵家，竟然无一人存活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散去后，楚天域独自一人到了刑场，看着遍地鲜红，笑得开怀。
“赵仕明，如今朕贵为天子，别说娶你妹妹，就算把你赵家满门贵女都献上来，朕如今也瞧不上了。”
彼时我早已化作烟魂，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毫无办法。
楚天域心胸狭窄，就因为当初出嫁时，兄长曾说过，若他日楚天域负了我，哪怕倾尽赵家所有的兵力，也要为我讨回公道。
如此平常而又暖心的话，在楚天域耳中，却成了灾祸的端口。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原来书上说的，从无意外。
人心这种东西，自古便是相同的。
我如今困在深宫，无法与家中父兄取得联系，今日召曲灵儿入宫，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楚天域对她的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她联手。
临安王极爱曲灵儿，整个后院只有她一个人，连通房都不曾有。
若临安王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上位者觊觎，我不信他真能坐得住。
“曲姐姐，陛下在你眼中，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看向我的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即又被掩盖了下去，含糊其辞的回应着：“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拉住她的手，坚定的问：“姐姐当真不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