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得怎么样暂且不说,但元溪今日一番话得罪了魏三忠,日后就指不定过得怎样了。
魏三忠可是当今圣上跟前最得力的一柄利刃。
传闻杀伐果断,狠辣无情。
为何是传闻?
因为我虽与他结为对食,但是至今连他的模样都不曾见过。
他许我住在宫外的宅子里。
吃穿用度倒也不曾苛扣半分。
我乐得清闲,便琢磨着三个月后送给太后的寿礼。
我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个朝代并没有用玻璃做的东西,所以打起了自己烧制玻璃的主意。
也就认识了陈老板。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始终都坚信只有靠努力得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靠着依附男人得到的再多,终不长远。
“喂!我在跟你说话!”
元溪指着我,看向一旁的土窑。
“正巧我没见过瓷器是怎么烧制的,你去做给我看看。”
“夫人,元姑娘不是我们铺子的佣人,她……”
陈老板试图替我解释,被元溪厉声打断。
“我与旁人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陈老板只得禁声。
我垂眸上前,“姐姐……”
“啪”的一声脆响。
我的左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喊我姐姐?还不给我跪下!”
我双膝跪地,行了叩拜大礼,“方才是民女失言,请夫人恕罪。”
“这还差不多。”
元溪冷哼一声,随后懒洋洋道:“哎呀,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累了。”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抬了一把椅子过来扶她落座。
她勾唇一笑,下一秒,抬脚重重踩在了我的肩上,“不如你来给我按按腿吧。”
我垂眸托起肩上的小腿,然后捏着小腿肚子使劲一拧。
“啊——”
元溪大叫一声,抬脚将我踹到一边,指着我怒骂。
“你这个贱婢,竟敢谋害我?”
我爬起来,低头认错。
“夫人息怒,方才民女伺候您时,看到您鞋上的纹样华贵无比,不禁想到了那尊前朝青花瓷瓶的样式,故而一时走了神。”
元溪轻哼一声,“那玩意真有那么好看?能跟我这双蜀锦做的鞋子相比?”
“夫人若不信,大可以瞧瞧。”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过来给我!”
“元姑娘……”陈老板欲言又止。
我冲着陈老板使了个眼色,从内阁里拿出青花瓷瓶呈在元溪跟前。
元溪瞅了一眼,失望道:“我当是多看好的玩意,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瓷瓶,眼里的阴毒一闪而过。
忽然,她抬手掀翻托盘,盘中瓷瓶顷刻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夫人!您这是……”陈老板惊慌失措。
元溪一拍扶手,起身指着我骂道:“废物!怎么连个花瓶都端不好!”
“哎呀夫人,这可是淑贵妃要送给太后的生辰贺礼啊!”
“什么?”
元溪怔神了一瞬,“你刚刚不是说只是魏公公要的吗?”
“是啊!这是淑贵妃特命魏公公寻的,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那你不早说。”
元溪慌了了一瞬,随即指着我道:“是她!花瓶是她打翻的,与我无关!”
说完环视四周,厉声吩咐,“都听清楚没有?花瓶是这个贱婢打翻的,谁要是出去敢乱说半个字,当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纷纷跪下称是。
元溪来这里耍了一通威风,大摇大摆地走了。
陈老板看着一地的瓷瓶碎片,欲哭无泪。
“元姑娘,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元溪只会把瓷瓶带走,没想到她竟然敢直接打碎。
这下,她离作死又近了一步。
我让陈老板找人将瓷瓶补好,先送到魏三忠手中再说。
至于魏三忠那边,他自会有办法解决。
我在陈老板这耗了三个月,终于烧制出了一个几近现代玻璃般透亮的琉璃盏。
其实想要烧制玻璃并不难,唯独原材料:一种只存在于海边的白细沙,不好弄。
此地海边相隔十万八千里,幸而魏三忠人脉广,我托人跟他提过一次,他倒是真的让人弄来了许多。
有了第一次成功,后续的烧制就简单了。
终于赶在太后寿辰前,做好了贺礼。
太后寿辰当日,前去的人有很多,原是轮不到我去的。
但我的父亲原是太后最看重的侄子。
如今父亲殉国,她忽然想起我和堂姐这两个晚辈,所以特命我们二人前去赴宴。
我穿了一件天青色罗裙,戴着紫檀木簪进了宫。
离老远便看见元溪头顶金钗珠翠,身着一袭大红色外氅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个月前她被封为二品诰命,如今风光一时,正被一群命妇簇拥着。
“夫人这衣上的纹样可真奇特,平日里倒不曾见过。”
元溪昂着头,抖了抖袖子上的纹样。
“此物名为孔雀,是西域进贡之物,举国上下只有一只,我夫君说喜欢,圣上便直接送给了将军府,现在就养在将军府后院。”
“怪不得,这等稀罕事物除了宫里,便只有将军府有了。”
刘太傅的夫人啧啧称奇,“就连绣线也是稀奇,这阳光一照上来流光溢彩,跟要活过来了似的。”
元溪轻哼一声,得意道:“这绣线是金线掺着孔雀羽线做的,将军府特命人从苏州请了二十位绣娘来府上,每日对着孔雀做绣,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赶在太后的寿宴前完成,今日好穿上拜见太后。”
这里是宫中的百花园,来来往往全是宫里的人。
我瞧着目中无人的元溪,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听到了她在不远处叫嚷。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我那嫁给老太监的妹妹吗?”
我被赐给魏三忠当对食这件事,并非人尽皆知,因此仍有不知情的人。
“将军夫人的妹妹竟然被赐给了老太监做对食?”
“妹妹?”
元溪嗤笑一声,“她不过是个洗脚婢生的贱种,父亲仁慈,总说国公府不分嫡庶,倒把她养得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一时间应和声,嘲笑声四起。
我装作没听见那些议论。
走过去一一朝着夫人们请安。
元溪虽狂妄,但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在这个时代,身份很重要。
元溪嚣张跋扈却依旧追捧者无数,因为她是将军夫人。
而我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国公府庶女,充其量算个太监的对食,所以卑躬屈膝。
元溪走到我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中满是不屑。
“要我说,这没见过世面人就算把她搬到台上,也注定是一坨烂泥。”
“太后仁慈,顾念着父亲,特命你我进宫参加寿宴,结果有的人呢,穿这一身来赴宴,真是寒碜。”
元溪踱了过来,抬手抽走我头上的发簪。
“就这么一根破木簪,连将军府里的树枝都不如,还把它戴在头上招摇。”
说着又伸出两根手指,十分嫌弃地拎起我的袖子。
“料子糙也就算了,毕竟你也没钱寻好料子,但是这颜色……”
元溪陡然拔高了声音,“穿着素衣参加太后的寿宴,岂非存心诅咒太后?”
话音刚落,远处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谁要诅咒哀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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