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商鹤京口中的林清也。
她一身红衣劲装立于阵前,秋风吹起她的衣摆,她就像展翅翱翔的孤雁一般,坚毅而又清冷。
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却又很快垂下了头。
见到我,她先是一愣,而后朝我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我突然就明白了商鹤京的目的,他想通过羞辱我来羞辱林清也,借此打压燕国士气。
我卑微的乞求他:[求你……不要……!]
不要在战场之上,不要撕烂我最后的一缕羞耻之心。
商鹤京闻声,动作迟了迟,眼中闪过一抹歉色,却还是不容置疑的扯开了我的衣袍。
我悲哀的望向他,试图咬舌自尽,可商鹤京却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臂塞到了我的嘴里。
我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直到将他的小臂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他只是闷哼一声,动作依旧不停。
可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他没管商鹤京的命令,拉起缰绳就朝着我直直奔来。
商鹤京下意识就去拉箭,我立即开口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随着他羽箭射出,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便朝着眼前飞奔的人射去,他的身体晃了晃,随即从马背跌落,染出一片鲜红。
我连滚带爬的扑到他面前,想要去捂他的伤口,可他的身上早已插满了箭矢。
[阿兄……为什么?]
此时正值晚秋,阿兄该在参加秋试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温柔一笑,然后勉强抬起手,将怀中的腰牌塞到了我手里。
[是哥哥自己要来的……]
[盛国律法,士兵战死之后,亲属可领铜银抚恤,哥哥想为你赎身!]
他说完,猛地咳了两口鲜血,随后颤颤巍巍的抚上了我的头顶。
[枝枝,我们终于有钱为母亲治病了……]
这一战,燕国大败。
林清也被俘,商鹤京自然也没有时间再来管我这个替身了。
我提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去了城南的药房买了药,可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却静悄悄的。
母亲没有点灯,整个屋里黑漆漆的,我被悬在房梁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软又硬,我的心瞬间慌了几分。
等燃上灯的时候,我才发现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是母亲的腿……
她整个人挂在房梁之上,那么小小一只,秋风一吹她就晃啊晃的,在我的眼前飘来飘去。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肉了,就好像一具干巴巴的尸体,直挺挺的挂在半空当中。
我并没有哭,只是将母亲搬了下来,然后将手里的药一味一味的喂给母亲吃,母亲不张嘴,我就自己含着药一口一口的喂给她。
可等我将手里的药全都喂完,母亲还是没有睁开眼,我看着自己一身的药汁,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水。
哥哥用死为母亲换来了药,可是母亲却没有等到。
她为了不连累我和哥哥,就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死之前,还做了我和哥哥最爱吃的三鲜包,母亲说等战争结束之后,她就带着我和哥哥在城南开一家包子铺,到时候她就天天蒸包子给我们吃。
可他们谁都没有等到战乱结束,我所爱的所想保护的,全都成了战争的陪葬品。
我突然就感觉手里银子好重好重,重到我喘不过气来,重到将我的一切吞噬殆尽。
我该去恨谁呢,我该去杀谁呢……?
我最后拿着银子去了醉春楼。
可走到醉春楼外,我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里面的姑娘还在高兴的唤着楼下的男人,在我们的认知里,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成为男人的私有物。
因此,她们期盼着有那样一天,会有一个男人,能带着银子把她们从这个泥坛里救出来。
可是不会有的……永远都不会!
她们也许会像我一样,被卖到军营供士兵们享乐,也许会嫁给一个像赵郎中那样的人,一辈子都在男人身下媚颜承欢,屈辱的活着。
她们只能依靠男人,可男人是靠不住的。
我突然就变了主意……
袖间哥哥的腰牌温乎乎的,就好像某种生命的延续一般。
爹爹幼时教过我的,云阵、赢渭阵、六宇连方阵;美人计、连环计,反间计,这些我全都知道。
爹爹从小就是按着将士的方法来教我的……
我要做些什么才行……
爹爹,哥哥,母亲,还有那个托我看一眼战乱平息后的贫苦姑娘,他们说的都不对。
太平盛世不是等来的,我得自己去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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